自那天后,時常呼喚爸爸的婕拉兒,再沒有提及這個字眼。
時常能看到枕頭上的淚痕,可小傢伙從來不在旁人面前擺出悲傷的情緒,這件事漸漸被其他人發現,所有人都無比心疼,變着法逗她開心。
可好吃的雞肉湯也無法取悅,小傢伙有時候會拒絕用餐,說不餓。
沒辦法,週一生只能強迫她吃:“荒原的鬣狗最喜歡瘦弱的小孩,如果你不吃,他們會來吃掉你,因爲你的身上還有傷口,他們對鮮血非常敏感,吃了東西,你的傷口才會復原,不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週一生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樣哄騙一個孩子。
老套路,什麼大灰狼吃孩子,聽起來極度羞恥,可當真正面對孩子時,看着她一口口吃下飯,忽然覺得好有成就感。
而最搞笑的是,即便週一生這樣恐嚇,但他從未讓小傢伙討厭過,因爲將話語原本翻譯過去的是阿卡,阿卡表示背鍋的滋味不好受。
又是三天。
婕拉兒退燒了。
週一生的腦海裡迴響着系統祝賀的提示聲——
【醫療成就點+10】。
醫療成就點的數額,重新回到了15點。
欣喜不止於此,最主要的是小姑娘的健康得到了恢復。
傷處癒合的很不錯,但她還不能下地走動,植皮處的區域呈現着可怕的凹陷,新生長的肉可能僅僅在皮下覆蓋了一層而已,稍微的碰撞就會讓傷口重新崩裂。
週一生教她一些牀鋪上的肢體活動動作,小丫頭很聽話的照做了。
“下午想吃什麼?”週一生在她身旁,一邊說着,一邊比劃着吃飯的動作。
婕拉兒的理解能力很好,一些簡單的意思不需要阿卡翻譯,就能理解。
“土豆。”
週一生也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詞語了,所以他搖了搖頭:“還有呢?”
“玉米!”婕拉兒雙眼放着光亮,她的確很喜歡吃這兩樣東西,週一生爲她專門製作的中餐,她竟然並不領情。
“好吧,土豆,但雞湯一樣要吃,可以嗎?”
“嗯。”婕拉兒開心的點頭,是真的很開心呢。
當地土豆的吃法,就是炙烤後,沾着粗鹽,有些人連皮都一起吞嚥下去,但週一生不允許婕拉兒這麼做,爲她剝皮後纔將土豆遞給她。
婕拉兒將小飯桌上的雞湯,向着週一生推了推:“何。”
週一生常常對她說漢語,她學會了幾個簡單的字眼,就是咬不準音調。
“我不喝,都是你的。”
婕拉兒搖頭,堅持着自己的固執想法:“何。”
明亮的小眼神,寫滿了固執,週一生拗不過她,就端起來喝了兩口,小丫頭就又笑了起來,大眼睛眯着,墨綠色瞳孔的亮光,尤爲耀眼。
“老師。”吉拉忽然進來了。“有病人來了,腹瀉、腹痛,伴有發燒。”
週一生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患者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陪她一起來的是他的父母,他們手上還拎着一隻飼養得肥碩的活雞。
這已經不是第一位主動到來的患者了。
在婕拉兒逐漸康復,明杜就到處宣揚起來,他欣喜與妹妹的康復,也經常過來陪婕拉兒聊天,於是乎利矣亞部族第一個逃過爆炸彈的患者出現了,週一生的醫術得到了認可。
最近接診了四位患者,診費都是一隻雞,或是一袋土豆。
週一生開始是拒絕的,但攔不住病人的熱情。
所以婕拉兒有了新鮮的雞湯喝,只是很少能吃到她喜歡的土豆。
貌似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情況發生了改變。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週一生僅僅是帶着患者來到診室,阿桑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嬉笑着與週一生、諾德拉、阿卡打招呼,卻對其他人視而不見。
然後,坐定在了辦公室前,靜靜看着週一生問診,一副虛心好學的模樣。
學習是真的,但並不是全部。
他更像是一個監視者,絕對杜絕週一生的中醫用藥。
是的。
在第一位患者上門時,兩人爲此發生了爭吵,如果週一生要診治,就不允許使用草藥。
週一生那個氣啊,卻也無濟於事。
離開的打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等婕拉兒完全康復,能夠下地後,他們一定會選擇離開。
而在這之前,上門的患者也不能不救治。
問診、處方、注射,週一生完成了所有工作,並且預約了明天覆診的時間,病患離去。
阿桑旁敲側擊:“嘿,周,這不是很好嗎?我們需要你,你應該留下的。”
週一生懶得搭茬,僅是白他一眼,就重新回到了婕拉兒的手術室。
阿桑也不覺得尷尬,嘿嘿笑着……
週一生堅持的同時,德西三兄弟也在堅持,他們是想讓週一生留下來的,但依舊不想讓草醫治療,雙方陷入了僵局,但從情況來看,沒有一方會做出讓步。
夜晚,週一生哄着婕拉兒入睡,照慣例打算聯繫一下國內的老爹和爺爺。
但電話還未打出,衛生診所的院落內走進三個人。
兩個人比較眼熟,是曾經送奧薩斯來的部族長老,另一個則是中年婦女,看來約莫四十歲,穿着打扮的比很多村莊婦女都要漂亮。
“尊敬的周,懇請仁慈的你伸出援手,救救奧薩斯吧。”
“他快死了!”
週一生早已將奧薩斯拋在了腦後,沒想到他們又找上了門來。
他正要詢問情況,可不等開口,那個女人就直接跪了下來:“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我願意奉獻我所擁有的一切,只要他能活命。”
女人很聰明,也有心機。
她害怕週一生拒絕,所以提前跪了下來,想要軟化週一生可能存在的冷硬態度。
“他怎麼了?”
女人激動地說了一大堆,咳嗽、出血、呼吸困難……
最後還是阿卡解釋道:“她說是肺癆。”
患者家屬認定的病情誤差很大,而阿卡也說明,當地對這種病症都歸結與肺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肺結核。
但週一生卻不這麼認爲。
缺少醫學常識的人只會進行臆測,當地水平低下的醫療情況,會對各種嚴重病症進行誇大描述。
而結合奧薩斯的情況,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只是突發重度感冒而已,系統當時對他的掃描結果,並沒有肺結核延伸趨勢……
另外,這麼短的時間,肺部結核球不可能迅速生長,肺結核感染大多會有一個過程。
對於是否救治,週一生並沒有任何可猶豫的。
病人與罪人是兩種概念。
醫生的眼中,只有病人。
但是。
阿桑一如每次有患者上門時一樣,準時準點的趕到了。
“圖拉,是什麼給了你踏足我這裡的勇氣?”
婦女悲愴的看着阿桑,乞求着:“原諒他吧,求求你,阿桑酋長,他真的需要救治,我們的小兒子只有十歲。”
而她的話並未說服阿桑,反而戳到了阿桑的痛楚:“那麼婕拉兒呢?婕拉兒只有基普,她只有不到五歲!誰來管她?昂?告訴我,告訴我啊!”
阿桑在咆哮,而他並沒有意識到屋內的婕拉兒是能聽到的。
週一生惱了:“TMD閉嘴,你非要讓痛苦永遠無法釋懷嗎?”
眼看週一生嘶吼着指着屋內,阿桑登時懵了,他疏忽了,也在後悔。
“走,帶我去看看奧薩斯的情況。”
可阿桑還要制止:“不……”
週一生沒讓他說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要救誰,用不着你來指手畫腳,而且……你的藥品我不會亂動,婕拉兒快康復了,等我從奧薩斯的住處回來,我們就會離開。”
這些天,週一生已經受夠了這一切,德西三兄弟的態度令人惱怒。
週一生不是聖人,更何況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
目送着週一生離開,阿桑氣急敗壞的跺腳,只能跑回去彙報消息。
院落裡的草醫,有一半跟着週一生前往,另一半則流露着如釋重負的神情,自發地開始收拾東西了,總算要離開了,他們也早就受夠了這樣的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