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週一生抱着婕拉兒起身後,人羣自然散開了一個缺口。
阿桑有些着急,所以在擡步後狼狽的踉蹌一下,丟人的摔了一個狗吃屎,對自己的愚蠢,對婕拉兒的心急,讓他尤爲羞惱,只能憋着疼痛,用本地方言喊着——
“快,該死的小子們,你們不是跑得快嗎?帶着這位醫生去我那裡,鑰匙在第二個門框上,快去!”
反應快的少年立即回過神來,對着週一生喊着簡單的英語單詞:“go,go……”
週一生跟着少年們衝了出去。
而身後,諾德拉、阿卡也迅速跟了上去,草醫學員們面面相覷一陣,最終同樣緊隨其後。
在他們走後,奧薩斯遭殃了。
德西徹底放棄了所有僞裝,也懶得再去顧慮奧薩斯的簇擁者們如何如何,他已經露出了馬腳,那麼現在不趁火打劫,還等什麼?
“給我把他抓起來,通知所有部族長老,我要開審判大會,誰要不願意到場,那麼就是永遠與我們庫茨米拉家族爲敵。”
部落的人很少以將家族的名字掛在嘴邊,部族統一的族名纔是他們的榮耀與歸屬。
當德西不再以利矣亞部族爲名,而是道出了家族的名諱,那就是真的要與奧薩斯撕破臉皮了。
可憐的奧薩斯被德西的侍從抓了起來,儘管他掙扎,憤怒的發出低吟,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下巴脫臼了,也只能發出不完整的嗚咽聲。
亞克笑了,排除婕拉兒可憐的遭遇,解決奧塞斯的問題,令他無比喜悅。人終歸是自私的,只放眼於自身的利益要害。
狡猾的奧薩斯失去了他的伶牙俐齒,這真是美妙的事情啊。
更年長的德西則是仁慈的,他方纔爲婕拉兒流淚是出自真心,在場沒有第二個人如他這般仁慈;處理掉奧薩斯是必要的,可婕拉兒的傷情,也絕不能忽視。
德西將阿桑拉了起來,囑咐道:“快去給他們幫忙,他們雖然是草醫,但那位周卻不一定……如果你覺得婕拉兒的問題處理不了,立刻開車去找迪莉婭女士求助,我願意爲他們捐助兩百萬寬扎的日用品。”
“這……”阿桑覺得震撼。
兩百萬寬扎,對當地人而言絕對是一筆鉅款了。
或許對三兄弟而言,這筆錢算不得什麼,但親疏有別,所有人都心疼婕拉兒,可婕拉兒終歸不是他們的孩子。
不僅是阿桑,在場所有人聽到這句話,皆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有人泛酸,心想這筆錢如果能給自己該多好,這樣就能成爲上等人,擁有一輛不錯的皮卡車,用來拉貨的話,更多的錢將流入口袋。
可偏偏,這筆錢只是給婕拉兒的救治費……
如果治不好,這錢完全就是打了水漂。
即便救回來了,未來的婕拉兒能帶來兩百萬寬扎的利益嗎?就算可以,未來還長,讓人見不到頭。
阿桑只是震撼,他詫異於兄長的仁慈之心,但他覺得這是正確的做法,如果能用錢換來心安與孩子的健康,沒有什麼比這更加值得。
“我知道了,婕拉兒一定會得救的。”阿桑走了,快跑着向週一生等人逐漸消失的身影追去。
亞克若有所思,他對此也是無所謂的。
只是在琢磨起奧薩斯的事情時,不由得過度解讀了大哥的意思……處理掉奧薩斯的決絕之心,當然要用另一件仁慈的事情買單。
如果兩百萬寬扎可以換來利矣亞部族成員的支持,這筆買賣是划算的,更何況迪莉婭女士更會因此而感激他們,利矣亞部族很多時候都需要迪莉婭女士的幫助。
——她是一名真正的醫生。
在場的所有人,各自深沉,各有揣度。
或善、或惡、或仁慈、或自私……
在極端的環境裡,人性就會暴露出他本來的模樣,在這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清了他們真實的一面。
……
“A級掃描啓動……”
【患者開放式損傷,動脈血管破損,破損程度67%】
【失血量達警戒線,請儘快進行止血處置】
【動脈血管破損建議治療法:血管端端吻合術】
【患者體徵評估:高危(B-)】
【深度解讀:開放式創口導致的動脈血管破裂,術後癒合考驗預後所處環境,所需衛生標準要求極高,請在術中、術後酌情衡量患者情況,是否進行殘端包埋(截肢)。】
動脈破損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僅在這一點上,很多人都存在一個誤區。
常見的影視作品中,英勇的警員中彈負傷,家屬焦急等待,領導、同事不斷安慰,只是中彈,他會平安無事。
可當所有人的情緒進入一個平穩期,反轉再次出現……
醫生需要對患者進行截肢。
於是乎,所有家屬、同事都陷入了瘋狂,甚至會怒罵醫生的殘忍與無良。
從影視劇角度來看,這是導演處於劇情需要所設計的反轉,但從現實角度而言,這就是醫療事件中的常態。
很多人以爲血管破裂,只要縫合上就好了。
西醫外科不就是這樣嘛?
哪裡不對切哪裡,切完縫合好,外科大夫是最好的匠人。
但人體的複雜卻不是平常人所能想象的,一方面要考慮感染問題,另一方面要考慮組織情況的完整性,影視劇的編劇很多是不盡責的,在這種情況下大多隻用一句醫生的‘我們盡力了,這是患者唯一的選擇,否則他只能死亡’。
可他從不解釋爲什麼只有這樣的選擇。
其實答案很簡單,血管的長度是有限的,倘若血管損毀嚴重,在做完必要的清理切除後,做不到兩端的縫合工作,那麼就意味只能進行截肢處理。
若不然呢?哪怕止血完成後,後半段血管不再具備供血功能,就算患者的腿還掛在身上,也只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壞死,而靜脈血管的流通會將壞死組織中的‘細菌’傳導至人體,最終造成患者的死亡。
肉毒素,一個大家衆所周知的細菌物質。
很多人只以爲他用來做醫學美容,但大家並不知道,肉毒素最早是被用來做‘生化武器’的,當然,醫學美容方面對它的利用度已經很完善了,極少數可能出現導致使用者死亡。
所以,如果在動脈破裂,組織不完整的情況下,不能達到縫合標準,就只有截肢一條路可選。
週一生清楚的知道,眼下的情況絲毫不比網膜動脈破裂的情況好到哪裡去,即便系統評估出高危等級是B,而上次網膜動脈的情況爲C-,但系統的測定並不考慮外部因素,僅針對患者的情況。
利矣亞部族太貧窮了,雖然德西兄弟是富足的,可醫療設施情況幾乎爲零。
週一生不相信阿桑的那一排黃土房子診所內,能佈置出正規手術室的標準,因此而直接影響到是否能對患者進行有效治療。
如果連有效治療都做不到,就算婕拉兒的情況,符合縫合標準,系統的檢測與建議治療法都是無用功而已。
除此外,還有一點……
系統對高危等級的評估是以生命爲標準。
也就是說,如果在血管縫合術無法完成,或是術後衛生條件不達標的情況下,還可以對患者進行截肢處理。
截肢是有風險的,但至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杜絕感染,將死亡威脅降至最小。
這也是系統評估B-的由來。
動脈縫合是術式,有系統在週一生不怕。
但怕的就是預後中的感染情況出現。
感染的情況發生,所牽扯的是硬件基礎,沒有這個基礎,週一生也無計可施。
在生死麪前,截肢是小事,可對人心而言,卻是強烈的打擊,更別提這樣的患者還只是一個孩子,她未來的路還長,少了一隻腿,就等於扼殺了許許多多的可能,同樣也是對心理上的創傷,很難重新確立、尋找到人生的意義。
很糟糕,一切都很糟糕。
週一生一邊奔跑,一邊翻閱着系統——
【血管端端吻合術(輔助型)】所需兌換醫療成就點10。
他不敢現在兌換,因爲牽扯到縫合方法的問題,系統的信息灌入對大腦的衝擊週一生早有一次遭遇體會,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將人送到地方。
可憐的黑人女孩,呼吸逐漸薄弱,但還能聽到發自下意識的痛苦低吟。
一時間,週一生不自覺想起了小虎。
只希望曾經的慘劇,不要再一次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