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是我做的!”周進擡起頭朗聲說道。
這個清晰明確的回答讓屋中安靜了下,周志武和虎伯以及所有圍觀的人都是一愣,以往周進遇到這樣逼問,往往會怯弱下來,不敢承擔責任,或者會暴躁的反問,可這次周進卻堂堂正正的回答,少主的確不一樣了。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周志武臉色更陰,聲音更冷,擡高了聲音指責說道:“真是荒唐,於勇是咱們周家的弟子,是自家人,對自家人怎麼能用這麼狠的手段,打完之後居然還弄在大庭廣衆之下張揚,自家人怎麼能這麼侮辱!”
周志武聲音越來越高,在那裡伸手指着周進斥責:“咱們周家這麼大的基業,想要一代代傳承下去,要花費多少心思維持,可你卻這般胡作非爲,非得讓族內弟子離心離德嗎,非得讓這份基業煙消雲散嗎?虧得咱們周家還有一個明昭,要不是明昭昨晚把於勇救下,你的作爲還不知道要讓多少人寒心。”
周進心中冷笑一聲,果然不出自己意料,這周志武身爲周家族人,一向和明昭交好,今天這斥責本以爲他發自公心,若是那樣,自己也就會誠懇的受教,可這挑釁找茬是那明昭唆使,那就不一樣了。
看到周進臉上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長老周志武臉上的怒色更盛,手指都快要戳到周進的鼻子上,怒聲喝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和那於勇賠禮道歉,把那散盡的人心收拾回來!”
“志武長老,少主他..”這時虎伯在邊上開口,想要爲周進解釋,卻被那周志武一眼瞪了回來,冷聲說道:“閉嘴,你是什麼身份,這裡那裡有你開口..”
“閉嘴!我是這周家的少主,我既然做了決定,你憑什麼在這裡說三道四!”周志武的話卻被周進的爆發打斷。
誰也沒有想到周進會突然說出這番話,誰也沒有想到周進在強勢的長老長輩面前還能做出這樣的反應。
屋中一下子陷入了安靜,轉瞬間,長老周志武的臉色變得鐵青,甚至有些發黑,他沒想到自己會被周進爆發斥問,被這樣的廢物打斷斥責,對他來說是極大的侮辱。
周志武身體都暴怒的顫抖起來,指着周進的手指不住顫抖,眼下這個場面雖然紛亂變化,可週進卻很冷靜,這個長老周志武就是被那明昭唆使前來,言語態度中的傾向很明白,自己就算耐心的說出真相,這長老也不會相信,反倒會認爲自己顛倒黑白,弄出更大的後果來。
這次突然的爆發和懲戒,已經讓太多的人意識到反常,眼下這個場面,正常解釋又不會有結果,那索性用別的法子。
還沒等長老周志武暴怒開口,周進冷哼一聲,斜着眼睛看向這長老,流裡流氣的說道:“志武長老,我被於勇怠慢,於勇違背家法,沒人來管,我用家法打斷他兩條腿,志武長老你倒找過來了,既然志武長老你找來了,那我不光要打斷這於勇兩條腿,我還要拿刀剁碎了這個欺主的混賬,我纔是這周家的少主,砍個欺主的奴才有什麼不行!”
話聽到一半的時候,大家還以爲周進和往常一樣服軟,卻沒想到到後面猛然激烈起來,看着周進轉身過去拿刀。
所有人都呆在那裡,看着周進拿刀在手向外走,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周進走了兩步,虎伯這才動作,上前將周進一把抱住,口中連聲勸阻道:“少主不能這麼做。”
虎伯是高手,本不應該這麼慢反應過來,可週進的反應卻再一次把他震驚了,墜馬之後的少主已經給過他很多次震驚,虎伯本以爲自己會習以爲常,卻沒想到還是被震驚到了,周進這種蠻橫紈絝的表現看似荒唐,但用在此時此地,卻是最合適的方式,少主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居然這般英明。
“你..你..”那長老周志武已經被周進氣得說不出話來,渾身都在顫抖,大鬍子好像馬尾搖晃一樣,臉色徹底黑掉。
長老周志武本以爲自己一番訓斥能讓周進聽話,改正自己的錯誤,自己也可以在明昭那裡得個面子,卻沒想到被周進這麼蠻橫的頂了回來,怎麼平時這個懦弱不堪的廢物少主今天居然這麼強硬。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周進的話語態度雖然蠻橫,可嚴格來說沒有錯,身爲少主,是城主的繼承人,的確可以做話中說那些,而且都是他的權力。
被這樣的廢物小輩駁回面子,還是這般蠻橫有理的駁回來,被衆人圍觀,儘管大家的眼神都因爲周進的表現而驚愕,可週志武卻覺得大家都在譏笑他,這次來非但沒有得了面子,反倒丟臉了。
暴怒的周志武想要出手教訓周進,可看了看沉默在一邊的虎伯,還是忍住了,從主僕上下關係上他可以訓斥虎伯,但要真對這虎伯動手,他沒有勝的把握,今天除了暴怒之外,周志武還有一點奇怪處,虎伯喜怒不形於色,一向淡定表現,怎麼今天臉上總是有驚訝的表情,甚至有點心不在焉,不過納悶歸納悶,現在卻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今天這場面,總要有個了局。
“朽..朽..朽木不可雕,你這樣的人做少主,黑石城,黑石城要完了!”顫抖了半天的周志武總算憋出這些話,扭頭向着外面就走。
走到門口,長老周志武又是轉身,面若寒霜的對周進說道:“今日你胡作非爲,本座要向城主說明,請城主來處置決斷!”
說完冷哼一聲離去,再也沒有回頭,跟着他的幾個人也都匆匆離開,這幾人離開的時候還禁不住回頭看周進,滿臉的不可置信,只是他們興師動衆的過來問罪,這麼離開怎麼看怎麼像是狼狽逃離。
本來探頭探腦的僕役們本來打算看一番好戲,以往這等長老人物到來,周進從來都嚇得要命,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卻沒想到今天居然這個結果,這讓他們心中敬畏更增添了許多,不敢放肆。
周進的宅院很快安靜,小廝銅錘將飯食送入之後也被虎伯打發了出去,虎伯親自過去關上了門。
旁人在屋裡的時候,虎伯臉色淡然,可關門轉過身,虎伯臉上已經全是慎重,壓低了聲音說道:“少主這次魯莽了,志武長老在族中什麼地位少主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少主這般對他,志武長老肯定要去稟報城主,少主你這纔剛剛有些聲威,志武長老過去這麼一攪和,肯定要再生是非!”
虎伯稍一猶豫,立刻開口說道:“少主,老奴這就去家主那邊,將今天這一切解釋明白,不能讓人冤枉了少主!”
周進感嘆這個老僕的忠誠,這樣的人物從前的周進卻不知道善用,實在可惜,周進更注意到了這老者語氣中的變化,這虎伯沒有覺得自己方纔和周志武的衝突是舊態復萌,是耍紈絝蠻橫,而是覺得自己使用手段應對,怪不得這個淡定從容的虎伯方纔並不淡定,剛纔臉上總有驚訝的神情出現。
幸運的是,現在只有這個虎伯看出了自己的轉變,其他人還用從前的眼光來判斷估計自己。
正想着,虎伯已經轉身要出門,周進出聲喊住了這個忠心的老僕:“虎伯,不要去了。”
聽到這個命令,虎伯停下了腳步,愕然回頭,不管從那個方面來說,現在這個局面,由他去家主那邊解釋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爲什麼少主阻止自己,不過對於虎伯來說,少主的命令他會服從。
看着虎伯臉上疑惑的表情,周進開口解釋說道:“虎伯,父親對我已經有了成見,這麼多年的成見,會因爲你今天一番話而改變嗎?”
虎伯頓時愣住,周進又開口說道:“虎伯你去這幾天發生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我父親未必會信,可消息一定會到處流傳開來,就一定會被明昭知道,虎伯,我從前那般廢物,明昭都用那樣的手段對我,都在我身邊安排了江若煙這樣的人,若是證明我恢復正常,若是我直接勵精圖治,明昭會怎麼辦?”
這抽絲剝繭的分析讓虎伯說不出反駁的意見,周進繼續說道:“父親那邊日理萬機,操心黑石城的方方面面,沒辦法全心顧着我,我身邊只有虎伯你這個幫手,若逼虎跳牆,明昭發難,咱們根本抵擋不住!”
虎伯盯着周進,好像在看着一個怪物,他被周進又一次被周進震驚了,這樣明白明確的分析,就算在黑石城最出色的那個人,也就是家主周陽身上都沒有見過。
“少主..少主你怎麼變化這麼大?”虎伯情不自禁的問出了這個問題,現在的周進神精氣足,睿智清醒,相貌形體還是那個樣子,但看起來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震驚一次次的襲來,讓虎伯終於問出了這個荒唐無稽的問題。
對這個問題,周進心中早有腹案,他笑着回答說道:“那一天從馬上摔下來,失去意識,後來在黑暗中又看見光明,醒來之後就覺得神智清明,感覺從前的那些日子都是荒唐糊塗,渾渾噩噩,自己不願意再那樣下去,所以就有了這樣的轉變。”
虎伯安靜聽着,半響沒有反應,只是老眼發紅,嘴角輕輕顫抖,這世上的確有很多人遭受大難之後,好像被當頭棒喝,從此醒悟,走上了和從前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自家少主居然也有這樣的機緣,能夠改過自新,能夠成長,儘管這改過和成長的速度未免太驚人了,可這樣的改變,是自己一直的希望,是周家的希望。
周進含笑看着虎伯,他早就準備好了這樣的解釋,他也知道這樣的解釋完全行得通,對於被虎伯驚歎的睿智清醒,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當年跟着雲天縱行走天下,周進所要謀算的是天下強者和勢力之間的合縱連橫,強弱比較,如何爲自己這一方謀取最大的利益,區區一個黑石城中世家的鬥爭波瀾,又能算得了什麼。
他的淡然鎮定,他覺得算不了什麼,卻沒想到他的作爲已經在虎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進知道自己這番話對虎伯的效果,所以他一直在那裡安靜的等着。
“少主..”虎伯的終於開口,不過聲音顫抖乾澀,顯然心情很是激動,虎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那裡咳嗽了兩聲之後鎮定下來,這才重新開口對周進說道:“少主,既然你有這樣的變化,那就更應該跟家主老爺說,你一定能說服他,何必忍受委屈,何必要被那些人污衊抹黑呢?”
虎伯對自己忠心,但對家主周陽更忠心,周進心中明白這個道理,要說服這個忠心的老僕,必須要拿出足夠有效的理由,還有要足夠的誠心,周進誠懇的說道:“虎伯,父親對我有成見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這十年,這樣的成見如何能夠抹去,何況,即便抹去了對我的成見,對明昭他依舊信任欣賞,按照眼下的局勢,會安排明昭過來輔佐我,肯定還會讓明昭更加盡心的輔佐我,到那時候,明昭在身側,在暗處,就會有更大的麻煩!”
這個說服也有足夠的道理,虎伯沒有繼續說下去,臉上卻露出了苦惱爲難的神情,周進笑了笑,自信的說道:“虎伯,這不是解不開的難題,我有辦法!”
虎伯一震,開口問道:“少主有什麼辦法?”
“自強!”周進斬釘截鐵的說出了這兩個字。“只有變強才能贏得尊重,只有變強纔可以不用擔心敵人的窺伺敵意,虎伯,給我兩年時間,我就可以和明昭分庭抗禮,給我三年時間,我就可以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