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頭揮退了兩個孩童的沈姓老人打開了院門,然後語氣平淡的衝着風絕羽邀請道:“進來隨便坐吧。”
“多謝了。”風絕羽客客氣氣的回道,然後邁步走進院子。
他特意的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不算大,也不算小,院子外面用簡易的籬笆圍着,很矮,根本就不防不了人,院門是兩塊木板,經過風雨侵蝕,有着多處腐爛的地方,但老人似乎也懶於修繕,就這麼放着,院門也不鎖。
院子裡有一排房舍,都是用圓木和乾草搭起來的,很簡單,也很隨性,房舍有共五間,對於一個普通的人家也不算少了,自然也有雜物房、伙房一類的標配,另外院子收拾的很是規整,左面有一個極大樹樁當桌子用,四周擺着幾個手工的小馬紮,院子是土石地面,收拾的很平整,右邊堆着一些雜物和工具,上面搭着棚子用來擋雨,房舍衝南的窗戶全部都開着,雖然是雨季,當然也是陽光最充足的季節,陽光從南窗投進去,依稀能看見裡面收拾乾淨的炕頭、木桌、木椅一類的。
當然少不了香案和蒲團,這些都是修行中人的標配。
看到這裡風絕羽就有點好奇了,這個村子的所有建築,你要說在凡人國度的村鎮那幾乎是隨處可見的,因爲那裡的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着隨意的田園生活,每天爲了生計,不得已的去勞作。
可是這種生活放在高手如雲、輕則飛天遁地、重則毀滅空間的大世核心地帶,就顯得格外的另類了,而且風絕羽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些村民,也都具備不同的修爲,每個人的功底很紮實,身上的本源神力非常濃烈,雖然還達不到承道境、乾坤境,但妙渡期的也有幾個,而普遍的都是在碎虛、涅槃這樣的境界左右徘徊。
這說明,自己沒來錯地方,此處,的確是宏圖大世的核心,但對於此地的生活,風絕羽表示十分不理解,而他,也沒有多嘴去問。
畢竟人各有志,你別看宏圖大世到處都是動則雙手沾滿鮮血的修行中人,而且住的地方不是山中洞府、就是空中樓閣,甚至還有人住在異域結界,但這當中絕不排除,有些人喜歡田園野地、竹林藥田。
人的生活習慣不一樣,修煉的習慣自然也各有不同。
觀察了小院的環境之後,沈姓老人已經魚簍裡面抓來的肥美放在院子裡的一個大水缸中了,放下了魚簍,老人回到竈房拎了一隻破壺出來,拿了兩個破瓷碗放在了院子里長條形狀的木樁桌子上,給風絕羽分了一隻碗道:“茶?”
“多謝。”風絕羽雙手虛託着茶碗,根本沒有拿起來,老人哆哆嗦嗦的拎着茶壺給風絕羽倒了一碗。
茶香不濃,根本不是什麼好茶,風絕羽聞了就知道,但他還是喝了一口,以示對老人的敬意。
老人也給自己倒了一碗,此時正好是夕陽西下之時,西山一角通紅的晚霞映着半邊天,卻因爲天地元靈發散的不同,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曲折的紅霞波浪,看着特別美好。
老人卷着褲腿坐在小馬紮上,眼晴看着夕陽西下,乾癟的嘴脣擠出話道:“哪來的啊?”
“迷霧海。”風絕羽見老人說話語氣跟殺神有那麼點像,心下知道此老惜字如金的同時,那肯定也是見過世面的,當下不敢有任何不敬之意。
“怎麼進來的?”
“跟幾個人發生了些摩擦,進了黑蛟流域,穹海這邊頭一次來,不熟,跟着漩渦就進來了。”
“啊!”老人拿起茶碗喝了一大口,道:“來了就來了吧,雖然出不去了,但是不耽誤修煉,碎亂星島跟外面不同,這裡只有一個天宗,叫金聖城,人口只過百萬,離這幾百裡外就能看到,那什麼都有,坊市、集市什麼的不少,有空可以去看看,但最好不要生事,這裡的人都挺煩的。”
風絕羽聽着老人隨性的叮囑,心裡面大略對碎亂星島有了個雛形,隨口問道:“老丈怎麼稱呼?”
“姓沈,沈青奇,叫我沈老、老沈都行。”老人答道。
“老丈在這住了很久了?”
“不算久,三十多年吧,以前也在金聖城住,後來搬過來的,但是在生於此、長於此,估計日後也埋在這了。”沈青奇淡然的回道,說完,他目光轉向風絕羽道:“還有什麼想問的?”
風絕羽微微一怔,旋即苦笑,心忖這老人有趣,明明眼力高絕,卻如凡人一樣閒雲野鶴,他更不敢輕視老人,當即也不客氣道:“沒什麼了,進來的時候追一個仇家,穿黑衣,頭上應該有傷,上岸人不見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找?沈老可看見?”
“沒看見。”沈青奇指着夕陽映照之下的火紅山巒道:“這個地方,是碎亂星島的結界邊緣,結界出現在幾萬年前,隔着海底的兇險,岸邊的海里,也沒有什麼太珍貴的東西,你從哪面來?”
“應該是西面。”風絕羽擡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辨認着方向道。
“那就對了,西這邊的山叫連雲山,山勢不險,本島聖城的高手長年派人在邊界巡遊,目的就是圍剿一些爲禍人間的妖物,所以這個地方除了幾樣還算拿的出手的天材地寶,基本上是不會有人來的,我說沒看見,那方圓百里之內你肯定找不到,因爲聖人村是離結界最近的一個村落,你要找的人肯定不是從這邊過來的,要不然,不可能看不見。當然,他沒準會躲在山裡。”
“是這樣啊。”風絕羽恍然大悟。
沈青奇看着風絕羽,目光突然深沉了起來,感受到對方有些異變的目光,風絕羽也扭頭看向沈青奇,道:“沈老這麼看着在下,可是有話說?”
沈青奇聞言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只自顧自的說道:“聖人村是小地方,這裡的人大多沒什麼複雜的心思,所以才能聚在一起,你進來的時候肯定也看見了,有的修爲高深,有的武學尚淺,大家能在一個地方,想必你應該明白爲什麼。”
“呵呵,怕麻煩。”
“嗯,既然你明白,老夫便不多說了,看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如果老夫沒猜錯,你的修爲絕對不低,不過你這人爲人處事平易近人,想來也非大奸大惡之徒,老夫明說,村子是不喜歡外人的,讓你進來,老夫也是怕你氣不過出手傷人,既然老夫收留你,每問必答,你也看在老夫這點微薄的面子上,別惹事,待幾日沒問題,長住不行,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儘快走,可好?”
老人無比直白的闡述,讓風絕羽心裡透亮,他看着這位垂暮的老者,心生敬佩,笑道:“老丈能不顧村民的看法,收留在下,在下感激還來不及呢,不會給老丈添麻煩的。”
“這樣最好。”沈青奇說着,指着東北方向道:“碎亂星島,歸金聖城管轄,出去的路不是沒有,但很難,原因我不與你說,只說辦法,你要是能讓城中四位聖使點頭,就可以離開了。”
“哦?”風絕羽萬萬沒想到自己沒問,沈青奇居然給自己指了一條明路,當下有些錯愕。
不過他回頭一想,這老人的目的也是相當明顯不過了,他可能看出自己的修爲不低,怕在村子裡惹出亂子,所以不但收留自己,還有問必答,目的就是想讓自己儘快離開,別擾了村子的清寧,老人如此真誠,風絕羽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目光委婉的掃過村落,笑道:“看來在下進來給沈老添了不少麻煩。”
“麻煩談不上,在這個村子裡,老夫的資格算是比較老的了,大家給面子,得過且過罷了。”沈青奇說完,指着左首數第一間房舍道:“你晚上就住那間吧,正常打坐就好,別練別的,弄出動靜不好。”
“哎,在下知道了。”
“行了,進去歇着吧,待會兒我那孫兒回來,你先別出來,他跟老夫可不太一樣。”
“老丈不是一個人啊。”風絕羽淺淺一笑,就要起身。
可就在這時,一個收拾的邋里邋遢的青年,身上揹着一個鏽跡斑斑的鐵劍,手裡拽着一頭綠毛的野狼,從院門外走了進來,進來頭都沒擡就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唰!
風絕羽驀地擡頭,愣住了。
同一時間,青年也是感受到了院子裡有兩股氣機,當下擡頭看見風絕羽,也是有些出神。
兩個人的目光交織間,青年瞳子裡頓時迸發出強烈的敵意,拽着狼尾的那隻手一撒,伸手就把身後的鏽劍給抽了出來,指着風絕羽道:“我把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你怎麼還追這來了呢?”
風絕羽聞言先是愣住,隨即滿臉苦笑,看着青年擺擺手道:“誤會,誤會,我也是誤打誤撞。”
“我看你是跟着我過來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騰的一聲,青年往前邁了兩步,旋即一身氣勢就涌出了體外。
而這時,感受到院中氣勢不平的村民們紛紛從住處涌出,瞬間就把院子給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