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洲九禪寺,素來排外,莫說四方遊歷的散修僧人,就是佛洲本土的僧侶佛士,平時也很難進入九禪寺。
所有想在九禪寺寄宿的僧侶必須經過嚴格的篩查,才能在裡面留宿,瞻觀佛法,至於雪禪竺林,就更是難進了。
那裡號稱是九禪寺的禁域,同時也是九禪寺得道高僧修煉的聖地,但它並不是全都排外,比如像九界山主這樣的來頭,有的時候也會有人前來進入雪禪竺林修行,不過那種現象雖然有卻非常稀少,除非有什麼必要的理由,否則根本不會得到九禪寺的同意。
而風絕羽的意思是,他想偷偷的進入雪禪竺林,這就意味着他的目的不純。
當然,風絕羽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在話頭上不可能說的太明白,太明白了,人家直接就拒絕了。
所以此刻聽空遠的反問,風絕羽心裡非但沒慌,反而覺得這件事還有往下聊的餘地,畢竟空遠真要是不願意,對他心生不滿,那他完全可以直接拒絕,然後再把此事告之九禪寺就可以了,根本沒有必要跟風絕羽和蕭祿契繼續虛與委蛇。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風絕羽嘴角一勾,提起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
蕭祿契何等的聰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然明白再遮遮掩掩也沒有任何意義,是以身子往前探了探,低聲道:“方丈大師,有些話說的太明白,對大家反而沒有好處了,尤其是大師啊,大師,您在佛洲禮佛近千年,難道想一輩子待在這裡嗎?您到是對九禪寺視如親宗,可人家未必拿您當自己人,不是嗎?既然有這個機會,何不早早給自己謀條後路呢?”他說完,即直白又隱晦的拍拍擱在三人中間的百寶袋。
空遠一隻手捻着佛珠,眼神頗爲複雜的掃了蕭祿契一眼,那雙佈滿狡獪的眸子裡,馬上閃過幾許意味深長的目光,然後又恢復到靜若止水道:“圓恆啊,老衲唸了半輩子的《諸心經》了,到現在也沒念明白,還不打算換其它的經書啊。”
聽着空遠狗屁倒糟的回答,蕭祿契恨的牙根直癢癢,要說空遠六根清淨,那就真見了鬼了,這話說的多直白啊,這個王八蛋還是嫌自己的報酬太少了。
風絕羽聽來也是覺得可樂,但空遠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大抵是懂了,輕輕拍了拍空遠的手道:“大師,既然《諸心經》渡不了您,何妨換部經書來念?”
空遠聞言,嘴角隱晦的往上一掀,也不阿彌陀佛了,用着大白話反問道:“風真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佛洲這個地界,九禪寺絕對是這個......”空遠挑起了大拇指,然後伸手指向西方道:“佛洲萬里疆域,光是叫的響的寺廟就有一千八百座,僧人更是不計其數,你可知道這若大的佛洲,有多少人是九禪寺的眼線嗎?”
風絕羽閉嘴着沒吭聲。
空遠淡淡一笑道:“風真人,你可知道,自打老衲親自引領爾等進入佛洲的那一刻起,你們進入佛洲的消息就已經被九禪寺得知了,只不過眼下你們的身份只是拜寺禮佛的香客,可一旦老衲將你們送入九禪寺,或者在懸空寺消失超過兩日,這滿佛洲的寺僧,就都會變成追殺你們的敵人......呵呵,九禪寺,它比想象中的還要不好惹,風真人,百寶袋你還是拿回去吧,圓恆曾經是老衲的弟子,老衲可以當做不知此事,勸二位一句,前方是刀山火海、兩位還是及早的回頭是岸吧。”
話畢,空遠將百寶袋往風絕羽的身前一推,根本不給風絕羽和蕭祿契說話的機會,拿起了木魚擺在面前,咚的響了一記道:“圓恆,懸空寺你熟,帶着風真人到處轉轉吧,老衲要做功課了。”這貨說完,咚咚咚的敲了起來,再不給二人說話的機會了。
風絕羽見狀,不由皺了皺眉,目光轉向蕭祿契,那意思好像在問,到底能不能行?
蕭祿契也是頗爲頭痛,但他卻輕輕的拽了拽風絕羽的袖子,示意先出去再說。
風絕羽無奈,只能擡起屁股雙手合什,衝着空遠道:“那就先不打擾大師了,等大師做完了功課,風某再來打擾。”
......
片刻之後,風絕羽和蕭祿契離開了空遠的禪房。
二人過來的時候,空遠就把蕭祿契曾經住過的禪房給收拾出來了,正好離空遠的禪房不遠,中間隔着兩間大屋。
外面說話不方便,蕭祿契就把風絕羽帶到自己的禪房中,把門關起來,佈下了一個潦草的隔音結界,這纔在屋子裡商量了起來。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這事能辦嗎?”風絕羽坐在屋子裡臉色顯得有些難堪,因爲錦繡福地那邊已經開始針對閔山一事展開了調查,可以說,留給嘯月宗的時間不多了,萬一被查出閔山行動當天山海書院並沒有設伏或者增派兵源,那麼嘯月宗將會受到錦繡福地的審問以及西境十五大天宗的聯名誅討問罪。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嘯月宗還沒有個解釋的理由,那就真的麻煩了。
所以,風絕羽覺得應該用最快的速度抓住池青陽,只要這一張牌到手,他就可以回到嘯月宗佈局掀起兩境決戰,先除掉一方,然後再跟另一方形成對立的局面,進而慢慢拿下七霞界。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聯合錦繡福地的力量拿下山海書院後,嘯月宗想和錦繡福地直接翻臉,中間就少了一環,那就是池青陽。嘯月宗必須有個反抗錦繡福地的理由,所以池青陽這個人是必不可少的。
蕭祿契知道風絕羽心急,其實他心裡更急,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道:“風叔......您先別急,這件事還能往下辦。”蕭祿契私下裡還是把風絕羽看作當年那個把他帶到嘯月宗的師長的,稱呼也沒變,只不過在其它人面前,他更覺得叫風絕羽副宗主較爲規矩一些。
“你的意思是,空遠在等咱們加價?”風絕羽深吸了口氣。
蕭祿契道:“空遠這個人很有野心,想打動他,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您恐怕也聽出來了,他對我們潛入九禪寺的想法已經瞭解了,既然他沒有下逐客令,那就說明我們的出價還沒有達到他心目中的意願......”
風絕羽聞聲點了點頭,道:“嗯,我也覺得咱們的出價還是比較中肯的,但他還是不答應,莫非他還有什麼別的目的?”
蕭祿契道:“讓我想想......空遠這個人曾經有一次喝多了跟我說過他的情況,他是爲了躲避仇家才跑到佛洲修行的,這些年他雖然一直在九禪寺附近,但卻沒有放棄對仇家的關注,據我所知,他的仇家也在泯空界,是一個一流天宗的宗主,那位宗主有個女兒,就是被空遠玷污了,兩家才結了仇,空遠的修爲不高,目前也就只有承道圓滿境,而那位天宗的宗主,聽說已經達到了乾坤中期,這些年一直在找他,我們請他幫助我們進入九禪寺,此事必然日後瞞不住,也就是說,一旦他幫了這個忙,佛洲他就待不下去了,而他只要離開了佛洲,就會被仇家追殺,再無安身立命之所......”
順着這個思路推敲下去,風絕羽大抵上明白了:“也就是說,他不僅要拿到好處,還得考慮自己的安全,而我們必須出面保護他,那不如讓他去天坊、嘯月宗好了......不過我覺得他不會答應,畢竟他也怕我們殺人滅口。”
“嗯,空遠是這種人,所以,我們必須給他安排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還得滿足他那填不飽的肚子,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必須考慮進去......”
“什麼事?”
“空遠這個人早年受過傷,華池落下的頑疾,體內有三分之一的竅穴堵塞不通,有些功法無法修煉,這也就導致了他的修爲很難精進,實力止步不前,早年前,他打聽到九禪寺的萬生蓮池中培育出一株青蓮花,可除此症,跟我嘮叨過好多次,我覺得弄不好,他的目的是那朵青色的蓮花?”
“什麼蓮花?你打聽了嗎?”風絕羽一症。
“確實打聽過了,此蓮花名爲一子青蓮,乃是萬生蓮池中不爲多見的最爲純淨的佛蓮,相傳是吸收了某位高僧的舍利靈氣,自行生長出來的,一子青蓮的蓮身上長成一粒猶如舍利般的籽心,可除魔障、通百竅、解心結,但是一子青蓮非常珍貴,即使在九禪寺的萬生蓮池中,也被看作是聖物,有高僧和陣法保護,莫說外人,就連寺裡僧人也靠近不得,所以空遠一直對於此事耿耿於懷。”
風絕羽道:“你的意思,他想要這朵一子青蓮?不會讓我們幫他偷吧。”
“這可沒準,據我所知,空遠還真在萬生蓮池當了一段時間護寺的小僧,我看就是奔着那朵青蓮去的。”
風絕羽想了想,道:“這樣吧,明天再找他談一次,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