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月大殿,一股沉悶壓抑氣氛籠罩着整座殿宇,所有人都低着頭,有的義憤填膺、有的眉頭緊鎖、有的有苦難言。
大殿之上,紅杏夫人字字珠璣道:“先行嫁禍羅世宏暗害映雪,激怒本宗逼迫我等出手;後又在永寂森林埋伏暗殺;嘯月門前,重創修鈺仲,迫使山海十萬精銳去而復返,落下個狼狽撤退的聲名;當一切大事順理成章的結束之後,又安排人散佈謠言,捧殺本宗,將本宗擡舉到與太上天宗齊名的地步,如此一來,就算此時山海書院攜重兵壓境,一切看上去也是理所應當了。”
章元澤贊同的點頭道:“沒錯,這一步一步的,就是想把本宗逼向死路,同時讓咱們跟山海之間結成死仇,若說這件事背後只有一兩人慫恿,我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能辦出這種事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錦繡福地,這許多年來,錦繡福地和山海書院的爭鋒始終不斷,還沒佔到便宜,他們太希望西境這邊能挑起戰火,跟他們同仇敵愾了。不過還有一個人,那是隱藏在暗處的出雲帝宮,自從聖龍山段家一事過後,這個神秘的組織已經銷聲匿跡太久了,如果是他們,到也有這種可能。”聶人狂多日來整合了這幾十年來發生的大事小情,給出了最合理的推論。
衆人聽完紛紛點頭稱“是”,也都各自交頭接耳了起來,互相交談間分析應對的計策。
蕭嶽河謹小慎微的衝着風絕羽說道:“眼下已經步入死局,如果真的碰上了山海書院,嘯月宗絕對沒有勝算的把握,除非錦繡福地參與進來,老夫覺得倘若我們向錦繡福地求援,蠻帝定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舉全宗之力幫助我們和山海書院正式開戰,當然,我想的也只是一個下策,畢竟真正的元兇究竟是不是錦繡福地,還沒有個定論,萬一是,那咱們就是明知道是個圈套也要往裡面鑽了。”
項破天聞言道:“對,就算是個下策,但也是個解決的辦法,如果錦繡福地出手,起碼靈洲可保一時無憂。”
風絕羽皺着眉頭,一聲沒吭,蕭嶽河一看,就知道他不怎麼同意自己的見解,於是趕緊把話往回圓道:“當然,你們要是有別的辦法,我們還是不要招惹錦繡福地還好,與虎謀皮,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要是把羅世宏交出去呢,是不是能解釋這一切,都有幕後黑手。”上官若夢許久不曾發言,突然插了一句。
“不行。”紅杏夫人斷然反駁道:“如果修鈺仲出事之前,謠言還沒有四起,把羅世宏暗中交出去,再跟山海書院進行商談,或許可以平息干戈,可現如今,已經不是一個羅世宏的事了,就這麼把人交出去,也未必能平息山海書院的怒火。”
章元澤出謀劃策道:“夫人說的有理,我也覺得現在把羅世宏留在手上,比交出去要強的多,那修鈺仲終究是傷了,可他畢竟是樂院院主,他跟駱臨樓的關係再近,也比不上自己親自調教出來的徒兒,所以只要羅世宏還在咱們手上,多多少少還是能夠鉗制一下駱臨樓的。”
殿下的爭議不斷,大家各抒已見的出謀劃策,但明眼人一看,那些熱切交談的都是嘯月宗元老、長老,而二代、三代的弟子,基本上都沒有敢進去插話。
殿內最末一排,早在幾天就想發言的蕭祿契終於忍不住了,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黃英奇怕他惹事,拉了拉蕭祿契的衣角,但是後者卻是執拗的把黃英奇的手打到了一旁,拱手道:“兩位宗主,各位元老、長老,能否聽弟子說一句。”
衆人一愣,紅杏夫人拿眼睛瞄了一下風絕羽,後者當即就是一笑,紅杏夫人這纔看向蕭祿契道:“原來是小契,你想說什麼?”
“其實早在幾天前副宗主回山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但那時忍住了,今日見諸位長輩在此議事,實在忍不住,想提出一個疑點。”蕭祿契聲音洪亮道。
衆人有些匪夷所思,黃天爵笑道:“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出來吧。”
蕭祿契臉色緩合了些,這才大聲道:“聽了諸位長輩的提議,弟子心中有個不解,也是沒有人提過的,那就是既然副宗主在中天設計保住了羅世宏的性命,而羅世宏又是山海書院的得意弟子,更是駱臨樓身邊的親近之人,他身上怎麼可能沒有本命魂牌,山海書院的院樓中,難不成就沒留有羅世宏的魂牌嗎?如果這個魂牌存在的話,山海書院的人難道不知道羅世宏還活着?”
蕭祿契的一席話,頓時讓整個大殿安靜了下來,殿中不少二代、三代弟子,甚至包括雲義、慕容浩等老人都匪夷所思的看着蕭祿契,繼而低下頭去,開始反覆咀嚼着這番話背後的隱喻,細想了片刻之後,不少人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
是的,做爲靈洲的一個剛剛起步的一流天宗,連嘯月宗的內部都存放着高層強者的本命魂牌,以此來隨時監督門內高層的生命狀態,山海書院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怎麼會不設有這樣的地方。
本命魂牌,是摘取了修行者三魂七魄中一絲靈元存放起來便於監督生命狀態的寶器,有了這樣東西,就可以隨時的監測到一個修行者的生命狀態。
巫映雪在凌心谷出事的消息傳出之後,風絕羽在找不到人的情況下第一時間就命人監看本命魂牌,確定魂牌還在之後,方纔趕緊派人四處尋找。
羅世宏,那可是被人送到秋水劍潭準備迎娶舞家大小姐的天才之輩,日後也是接掌武樓的第一人選,這麼重要的一個人物,能沒有魂牌監看嗎?
這顯得不合理。
嘯月宗的大部分人都沒想到這一點,聽完蕭祿契提出疑點,頓時覺得此子腦力驚人,思慮縝密。
只不過蕭祿契說完之後,坐在殿前的紅杏夫人、風絕羽、蕭嶽河、聶人狂等人卻是微笑不語,臉上沒有半點吃驚和意外的情緒。
蕭祿契極是聰明,此言一出之後,頓時意識到問題了。
他臉一紅,驚訝道:“難道宗主和副宗主,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風絕羽和紅杏夫人對視一眼,方纔笑道:“祿契,你能想到這一點,看來最近也沒少琢磨此事,你說的沒錯,本宗在回來的路上,夫人便通過寒跋玉問過此事了,本宗也是一直在觀察山海書院那邊的動向,沒有聲張,目的就是想看看山海書院收到羅世宏死後的消息會怎麼做,如今他們派來了修鈺仲,想來山海書院那邊已經確認了羅世宏死亡的消息,所以這件事,可能沒有我們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項破天這個直筒子一聽,當即愕然,聲音渾厚道:“什麼?你們的意思是,羅世宏的本命魂牌已經不在了?這不可能,你們不是說羅世宏還活着嗎?”
“他當然活着,但魂牌也一定是不在了,否則駱臨樓不會那般狗急跳牆。”風絕羽老神在在的擠弄着眼睛道。
衆人心中一凜,封一血立馬通透道:“宗主是懷疑,山海書院當中有人跟元兇勾結,故意造成眼下無法收拾的局面?”
紅杏夫人接道:“毀一塊魂牌太容易了,如果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山海書院就已經發現羅世宏的魂牌被毀,任何人都判斷不出,那塊魂牌究竟是不是人爲毀掉的,反而會理所應當的認爲,羅世宏已死,這也是章長老提議不能把羅世宏交出去的原因之一,因爲我們不知道,在山海書院當中,誰會與元兇勾結,萬一把羅世宏就這樣交了出去,不僅不會平息干戈,反而還會毀了我們手中唯一一張翻盤的底牌,所以這張底牌該怎麼用、什麼時候用,都需要仔細的推敲。”
蕭祿契聽完,有些悻悻然的坐了下去,他一直覺得自己聰明絕頂,卻忽略了,這個世上的能人仍舊還有許多許多。
風絕羽見殿前衆人無聲,微微笑道:“大家也不必過於擔心,其實大家能看的出來,此事發展到今日的局面,已經不是所有人想的那麼簡單了,我相信,此刻山海書院中,也有人左右搖擺、無法安寧,況且山海若是真的想對本宗用兵,錦繡福地也不會坐視不理,故此,嘯月宗現在還是安全的。”
衆人一聽風絕羽如此拖底,頓時心安不少,黃天爵眼珠轉了轉,驚呼道:“二哥,你是不是心裡面已經有了對策了?”
風絕羽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紅杏夫人道:“大體的方向有那麼幾個,但具體執行下去,還得隨機應變纔是,好了,大家也不要瞎猜了,眼下最需要解決的其實是兩個問題,其一,我們得在山海書院找到一個確定不會參與到這件事當中的人出來,而且這個人必須在山海書院有着極高的威望纔是,這樣,才能把羅世宏交出去,而第二,元兇的蹤跡必須找到,如此,本宗纔不至於背上這口黑鍋,至於具體的辦法,再容我和夫人商討兩日,不過近一段時間,在殿中的所有人都必須安守本分,老老實實的待在山上,若有吩咐和調派,也便於及時找到大家。”
“是……”衆人一看風絕羽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心下終於寬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