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透過凝和殿正殿半開的窗子投射到地面上,李離負手望着窗外,玄麒與玄麟隔着幾步的距離,立在李離身後。
“此時尚不是動方敬言的時候,武堂的下場,應是能震懾他一番,想必一時之間他也不敢翻什麼浪出來。”李離沉聲道。
“陛下,此番何不將方敬言一併除了,作何還要留着他。”玄麟不解的問。
“此人是萬萬留不得,但除他卻要等個好時機。”李離言畢,回頭望向一旁的玄麒又道:“麒大人以爲如何?”玄麒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拱手道:“陛下所言極是。”
“哦?你當真是如此明白朕的心意?不妨說來聽聽。”李離邊說着便走到案後的椅子上坐下,一臉似笑非笑的望着玄麒。一旁的玄麟望了望李離,又望了望玄麒,一時也不知二人打的什麼啞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厲王在做太子之時,明裡暗裡籠絡結交了不少人,其中既有朝中重臣,亦有江湖勢力。此番陛下連根拔了武堂這股勢力,已是大大戳到了厲王的痛處,若再接連除了方敬言,難免他會存了魚死網破之心。”玄麒道。
“縱使他心存不軌,也不過是孤掌難鳴罷了。”玄麟道。
“哈哈,你呀,比起你師哥終究是不及的太多。這麼多年也沒什麼長進。”李離打趣道。
“我若將師哥比了下去,他豈不是要羞羞臉了。”玄麟俏皮的一笑,又繼續道:“我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呀。這厲王自然是翻不出什麼風浪,但此番若一鼓作氣將他的勢力盡數除去,朝局難免受到波及,到時候人心惶惶的,可不是要傷了陛下這顆仁厚之心。”
“你既然都懂,卻偏要佯裝不知,不過到頭來,玄麒的風頭也依然給你搶光了。”李離忍俊不禁道。
“陛下,微臣尚有另外一事要稟。”玄麒也不管二人言笑晏晏,自己依然恪守本分,一板一眼的。不過李離與玄麟素來知曉他的秉性,早已不以爲意。
“可是沈家之事?”李離一臉期待的道。
“是。”玄麒言罷望了玄麟一眼,對方會意便道:“沈家的藥材生意不僅在中都算是首屈一指,便是在江南等地經營的也頗爲有聲有色。不過這沈家人慣爲低調的緊,在不同的地界都用不同的名號,也不打沈家的招牌。是以,雖然生意做得極大,名聲卻並不響亮。”
“哦,這倒是有意思了。”李離聞言道。
“微臣以爲,暫時先勿要向對方表明身份,暗地裡掌控更穩妥一些。”玄麒道。
“嗯,寶刀需要藏。麒麟衛是寶刀,沈家亦是寶刀,不到萬不得已,還是藏着爲好。”李離邊說邊起身,踱至玄麒身邊,又道:“武堂的兒子如何了?”
“陛下...”玄麒聞言一怔,忙又拱手,李離卻伸手拍到他的肩上,道:“朕若不信你,這普天之下還能去信誰?問你,只是出於好奇罷了,你無須一副請罪的摸樣,倒是讓朕連一點想聽的慾望也沒了。”
一旁的玄麟本來微微擰着的眉,在聽到李離的話後便悄然鬆開了,笑道:“陛下可是不知道,師哥對他那個寶貝徒弟疼愛的不得了,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了人家的一副好皮囊。”
玄麒當即有些無語,武櫻對他而言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孩童,他自然不可能看上什麼皮囊不皮囊的,他是個正常男人,對孩子可沒興趣。
“哈哈,你慣會打趣咱們的麒大人,倒是你自己,如今還沒尋到個徒兒,依朕看,到時候這麟衛也別換人了,你就一直做下去也未嘗不可。”李離見玄麒臉色有些赧然,也不欲繼續打趣他,轉而將話題轉向伶牙俐齒的玄麟。
“微臣還年輕,哪用得着着急呀,不像師哥,早早的找了兩個徒弟,好似巴不得趕快告老還鄉呢。”玄麟也不理會李離打趣的目光,依舊對玄麒不依不饒,逗得李離大笑不已。
“陛下,晚膳可是要在凝和殿用?”殿外傳來李離的貼身內侍榮安的聲音,李離聞言才發覺不知不覺間殿內已經有些昏暗,天色竟是有些晚了。
“不了,朕尚有事要處理,這便起駕吧。”說着又衝玄麟露齒一笑,順便拍了拍玄麒的肩膀,才大步流星的離去。玄麟見狀也學樣拍了拍玄麒的肩膀,然後嘆了口氣也先行離去了,留下玄麒在昏暗的殿內又默默駐足了片刻,才緩緩的提步離開。
此時的盈順閣內已點起了燈,武櫻端坐在飯桌前,也不動筷,面上亦看不出什麼焦急之色。不過聽聞院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之時,他臉上略過了一絲掩飾不住的喜色。
“櫻兒,你可想死天哥了。”雲中天一進院門,幾乎是一路小跑着便衝了進去,連屋門都沒敲,直接便推門而入。
“師...師哥,怎麼是你?”武櫻一臉的驚訝,半晌也沒從面上褪去。不過雲中天卻是絲毫沒有介意,依然熱情的上前便拉住對方的手,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快樂。
“師父和師叔出宮了,方纔我飯才吃到一半,然後馬上便趕過來看你了。”雲中天說着忙忍不住打量對方,又道:“倒是沒有變什麼樣子。”
“才幾天不見,哪會那麼容易變樣子。”武櫻從對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拿起碗筷又道:“既然師哥飯只吃到一半,不如便隨我一道再吃一些吧。左右師父也不知何時纔會回來。”
“嗯。”雲中天倒是不客氣,拿起另一幅碗筷便開始狼吞虎嚥。他的吃相是倉促了些,但也不至於難看,反倒透着些許可愛,逗得武櫻噗嗤一笑。
雲中天見對方一笑,微微一怔,隨即又開始接着扒拉飯,眼睛倒也沒閒着,仍舊忍不住往武櫻身上瞟。自從武櫻搬到盈順閣之後,都是玄麒親自教導他練功,雲中天對玄麒心中敬畏有加,自是不敢隨便前來尋武櫻玩耍。
兩人畢竟是同齡,雖然武櫻性子比較內斂,但架不住雲中天活潑有餘,兩人聊得倒也投機,直至玄麒回來了也恍然不知。
玄麒在盈順閣院內的石凳上坐了一會兒,屋裡不時傳出武櫻的笑聲和雲中天繪聲繪色的連珠妙語,他也不忍前去打擾,便自行回屋了。
一直到武櫻哈欠連連,雲中天才依依不捨的離開,臨走前還不住保證一定會趁師父不在時再來尋對方。送走了雲中天,武櫻又立在院子裡半晌,也不見玄麒的蹤影,心中不免落寞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