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左瀾在掉下去的時候還在想,去尼瑪的點燈,老子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現在根本沒有什麼魂力,下墜的速度太快,抓住旁邊的東西都來不及,怕是一砸到地上,那血肉模糊……
現實,已使左瀾目不忍視了;風聲,猶使左瀾耳不忍聞了。他終於懂得逗比之所以逗比的緣由了。不在逗比中爆發,就在逗比中死亡。
所以左瀾大罵了一聲:“崇禮,你個逗——”
逗什麼呢?
沒有了,因爲左瀾下墜的力道忽然之間就停住了。
他愣了一下,卻發現捆仙索已經握在了崇禮的手中,崇禮面色還是蒼白的,卻伸手扒在了那開裂的琉璃質壁面上,手掌流出了鮮血,順着那淺藍色的琉璃鋪開了,有一片濃紫的玉色。
崇禮彷彿感覺不到疼痛,輕嘆了一聲:“你若是將我放開了,到你落下去的時候我便不需要拖着你這麼個累贅,看你掉下去砸成塊肉餅,我也開心得很。”
左瀾咬牙,看了他那手一眼,又一看下面這近似於萬丈深淵的天淵之心,這最中心的地方,莫不是真的到了海上?
否則這些琉璃質的東西,怎麼都是一片片深深淺淺的藍呢?
這一片藍色下面如果都是海洋,那麼下面那五盞燈,豈不是燃在深海之中?
“我看你還是管好自己吧,某些人手都要斷掉了呢。”
左瀾涼颼颼地說道。
崇禮低下眼看他,問道:“你那裡看得到距離最底部還有多高嗎?”
“七八丈吧。”左瀾目測了一下,隨口說道,可是這一說卻忽然覺出了不對來,“等等,你什麼意思?!”
崇禮脣邊帶血,卻還掛着笑:“這個高度,想來是摔不死的,魂修的筋骨也算是強健,經過魂力的淬鍊,應該能夠扛得住……”
他這麼一說,左瀾要是還不知道他的意思還不如自己直接一頭撞死在這琉璃質上!
他正待要分辨,說老子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你特麼的怎麼能夠恩將仇報呢,可是這個時候崇禮已經直接鬆了手,左瀾方纔才止住的下墜立刻就重新開始,他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只覺得整個身側肩膀砸到了地面上,卻聽得耳邊“咔嚓”一聲響,整隻肩膀竟然直接撞入了下面這白色岩漿凝結成的琉璃質中。
該不會下面這凝結還不穩固吧?下面是什麼,岩漿嗎?
左瀾還沒想明白了,便忽然感覺到什麼砸到了自己的身上來,他整個人都要碎裂一般,竟然直接被上面這東西繼續撞進了那琉璃質地面之中。
咔嚓咔嚓……
又是一片連聲的響動,這種聲音在這天外天中是極其危險的,左瀾已經到了一種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的境界,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了,臉卻已經接觸到了一片冰涼,鹹鹹的的……海水……
崇禮從左瀾的身上坐起來,然後走到一邊去,查看了一下這並不寬闊的池底的情況,之後走到了姜錯影的身邊,查看了一下她的情況。
左瀾只覺得自己腰快斷掉了,一下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將頭從海水之中拔了出來,卻纔發現自己半身都溼了,他無語。
活動了一下筋骨,竟然發覺自己身上還真的沒什麼傷。
溼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他下意識地就直接脫掉了外袍,正準備要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乾淨的衣物來,卻纔發現根本不能打開儲物戒指,所以根本沒有能夠換來穿的衣服。
左瀾忽然便無語了。
崇禮蹲在姜錯影的身邊,眼含着嘲諷地看了左瀾一眼,卻掩脣一咳嗽,又將自己掌心之中咳出來的鮮血藏住了,這才放下手來,嘲笑道:“脫了,這身材還算是不錯的,不過就是個骨架子。”
擦,這逗比嘴巴怎麼這麼毒呢?
左瀾只覺得內心一陣抽搐,以前怎麼沒看出您這麼能說會道呢?
他看了一眼已經暈倒在地的姜錯影,重新將那溼衣服穿上,卻笑道:“蹲在一個沒穿衣服的大姑娘身邊,你害臊不害臊?”
“我對她又沒有色心,有什麼害臊不害臊的?倒是你,站得那麼遠,倒像是心裡有鬼。”
崇禮冷聲諷刺他,那伸手搭在了姜錯影的額頭上,似乎是想要刺探什麼,然而他這個時候也纔想起自己魂力盡失,這個地方,似乎古怪極了,能夠禁制人身上的魂力,根本無法使用,可是如果不能使用魂力的話,他們怎麼才能夠出去?
“哈哈哈哈……你不也忘記自己根本不能使用魂力了嗎?”
左瀾大笑起來,捧着自己的肚子,其實笑容裡帶着幾分劫後餘生的喜悅。
崇禮沒有理會他,卻是看向了落在一旁的桃符刺,這是一柄能夠握在手中的尖刺,不過卻做得像是一把木尺,只有尖端是刺形的,在那尺身上刻畫着綠色的花紋,正中心一個玄奧的木屬性的符號。
他直接將這東西撿了回來,涼颼颼地道:“將你扔下來本來是不想管你死活,只當是個墊背的,只可惜你人賤命大,竟然活了下來……”
崇禮說着,卻直接手掌一翻,那桃符刺握在手中,竟然直接向着姜錯影的天靈蓋刺下去,深深地扎入,再慢慢地拔出!
鮮血染紅了地面。
崇禮的手上本來就帶血,動手的時候,便分不清到底是誰的鮮血了。
左瀾徹底地愣住了,崇禮這種血腥殘暴的行爲遠勝過左瀾自己冷血的時候一百倍,他完全不能理解——
“你幹什麼?之前不是還救她嗎?!”
崇禮將這一枚桃符刺丟到左瀾的腳邊,竟然從自己的袖子裡抽出了手帕,自己地將手掌上的鮮血揩乾淨,只是他手掌上帶着傷,這個時候便是**凡胎,他看着流血不止實在是煩,乾脆直接來到左瀾身邊,彎腰下去直接將手放入了澄藍的海水中。
左瀾沉默,看向了姜錯影,他能感覺得出來,姜錯影的呼吸已經全沒了。
即便是沒有了靈氣,不能用魂力驅使,這桃符刺始終是地品中階的魂器,本身就帶有一種致命的特效,一紮進人的身上,便會像是吸收營養的植物的根部一樣,將人內裡的精血神氣全部抽乾,以供自己使用。
左瀾手中的魂器已經不多了,之前的重鋒、焚天錐、長生劍已經盡數毀去,這一柄桃符刺算是他身上幾把精品魂器之一了,就算是沾染了姜錯影的鮮血,他也不可能丟下。
崇禮看着也彎腰下來洗魂器的左瀾,覺得好笑:“我活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海里洗魂器。”
“以後就不是第一次了。”
一個人死了,自己竟然還能如此淡然。
不,一個人死了,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這個人是姜錯影。
“現在這個地方,連魂力都不能使用了,不過我依然不相信這裡是安全的。左瀾,我是御座崇一的人呢……”崇禮這樣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卻又站直了身子,擡頭看去,沒有了之前那一道細細的白色煙氣,頭頂上那黑色的屏障只是被弄成了黑白夾雜之色,卻已經能夠透過那些白色隱約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這個女人,如果能夠遲些點燈,我們就能夠出去了。”
“期限快到了。”
崇禮說着,身子卻晃了幾下,左瀾不明白,卻看到在那一瞬間,崇禮一下栽倒在地。
左瀾愣住,走過去,踹了他兩腳:“死透了嗎?”
崇禮只是累了,半閉着眼睛而已,左瀾這伸出腿來踢他,簡直讓他想直接一躍而起,直接殺了他,不過此刻是有心無力。
現在左瀾要是想殺崇禮,那才真是易如反掌。
“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崇禮看着天,笑了一聲,“你讓我告訴你,我就告訴你,沒意思。”
“那我來猜猜,我猜中了,你就點個頭,或者眨眨眼。”左瀾知道現在崇禮看着是要死了的,也就不怎麼防備。
“姜錯影現在是死了?”
崇禮眨眨眼,面帶微笑。
左瀾不知怎麼有幾分黯然,卻調整過了情緒,“方纔那道白色的煙氣,是解開頭頂屏障的關鍵,這纔是你阻止姜錯影點燈的最深刻原因吧?她如果點燈,我們都出不去。”
崇禮點頭。
在他的視線之中,那頭頂的黑色屏障已經開始了擴展,它的外延不斷地擴大,很快就會蔓延到整個天淵的,而之前涌上去的那些白色的煙氣,卻在逐漸地消散,整個世界,很快就完全被這琉璃質上的藍光照耀了。
左瀾低頭,看向那被自己砸出來的破洞之中,海水湛藍,還有鹹苦的味道,那五個光亮的點有些模糊不清,像是生在海底某一處一般,這跟一開始臨滄告訴自己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也許,這裡只是一個幻影,根本不是真正的燈盞所在地。
其中一盞燈,剛剛點起來的,可是這個時候,燈光卻在逐漸地變弱,很快就消失了。
“姜錯影死了,這燈,便滅了。你殺了她,便能夠出去了嗎?”
他們現在還困守在此處,如此高的琉璃質壁面,雖然之前被左瀾一枚桃符刺給扎破了不少,可是零零星星掛着的壁面卻仍舊是光滑無比的,要爬,難度很高。
不過這一次,崇禮既沒有搖頭,也沒有眨眼,而是道:“出不去了。”
“……”
在左瀾的注視下,崇禮緩緩地閉上了眼。
左瀾忽然也沉默了,這個時候,兩個人似乎都是在等死。
現在儲物戒指裡面的東西也取不出來,兩個人從之前魂院裡的天才人物,忽然變成了凡人,這落差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我不相信。”
聽到這句話,崇禮忽然睜開眼,看着說話的左瀾。
左瀾站了起來,擡頭看着上面,眼底卻有一分決絕,“我不相信。”
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在開什麼玩笑?
他左瀾,怎麼可以寂寂無名地死在這種地方?!
也許是他眼底的那一份不甘,讓崇禮動容,崇禮閉着眼睛想了半天,輕笑了一聲:“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左瀾慢慢地低頭,俯視他,等着他說話。
崇禮雲淡風輕地一勾脣,如果不是躺着,還臉色蒼白,倒真能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說:“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