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緊跟在楊公子後面,楊公子抱着李兮進了屋,他也不客氣的跟進。
楊公子將李兮放到牀上,轉過身,冷眼斜着崔先生,崔先生呵呵乾笑,“李姑娘厲害!呵呵!真厲害!”
“出去吧,別打擾她休息。”楊公子站起來,出屋叫了個婆子在門口侍候,橫了崔先生一眼,背過手吩咐道:“你跟我來!”
崔先生暗暗抹了把汗,唉喲喂!這小妮子可真是!就不能上了牀再睡?萬一要是自己一時錯眼沒看到,萬一要是爺坐下不走了……這小妮子的清白不清白的,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幸好幸好!
爺生氣了?唉,生就生吧,能怎麼着自己?大不了一通訓斥,二爺胸懷大志,明理着呢!
崔先生一溜小跑跟進上房,楊公子坐到上首,接過杯茶,垂着眼皮、慢條斯理細細的啜,崔先生剛惹了他,哪敢出聲?捏着把汗站在旁邊。
楊公子一杯茶足足啜了三四杯茶的功夫,總算把茶喝完了,一擡眼皮,一幅剛發現崔先生的樣子,“先生已經到了?怎麼一點動靜沒有?快請坐!”
崔先生陪着一臉笑,趕緊坐下,腰都站酸了!他讓二爺不爽,二爺就故意挫磨他呢!
“明山,你跟崔先生說說。”
“宋福說,是位很貴的貴人,說宋大棒槌每年過了夏天就開始打點給這位貴人的年禮,還說,來前宋大棒槌跟他說過,說是打算今年帶他和堂哥去一趟太原府,認一認貴人的門。”
“太原府的哪位貴人?”這幾個字是從楊公子牙縫裡擠出來的。
“爺打算借這個機會讓鄭義領兵進駐衛州府?”崔先生皺着眉頭,“黃興遠貪財戀權,今年五十四了,要是丟了衛州知府這差使,他這仕途就到此爲止了,他肯定捨不得,必定千方百計、想盡一切辦法保住他頭上的烏紗帽,這一任做完,最好再做一任。他捉不到宋大棒槌,咱們又一直彈劾,把黃興遠逼急了,鄭義那邊再加把火,不愁他不睜隻眼閉隻眼放鄭義領軍進入衛州府!”
崔先生話沒說完,就開始眉飛色舞,“二爺這一招將計就計實在是妙極!妙極!黃興遠裝聾作啞放咱們進去,再想讓咱們出來……嘿嘿!”崔先生笑的得意,“那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是!”明山上前半步,簡潔明瞭的介紹道:“小個子叫宋福,是宋大棒槌嫡親侄子,宋福說,幾天前,有位趙大爺到寨子裡找宋大棒槌,宋大棒槌就點了寨子裡的精壯下山了,宋福說他問過宋大棒槌,宋大棒槌說,是太原府的貴人想要買條人命,趙大爺是太原府那位貴人家的下人。”
“嗯,我已經命鄭義調駐定安,督促衛州府捉拿匪首,無論如何!他都得給我捉到宋大棒槌,他黃興遠拿不到,就讓鄭義去替他捉拿!”楊公子嘴角往上勾起。
“買誰的命?”崔先生聽的驚心,忍不住插嘴問了句。
說什麼他也不信!要真是沒打主意,能對人家李姑娘溫柔成那樣?溫柔的連他看了都肉麻!
他確實不是大爺,大爺好色,就一個‘色’,只要長的好看,別的統統不計較!他不光要色,還要有用,李姑娘人靈動飄逸,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他沒打過人家的主意?
哼!
楊公子笑着點頭,崔先生一把接一把捋着鬍子,舒暢的哈哈笑了幾聲,長揖告退準備回去專心寫摺子,剛轉了身,楊公子又叫住了他,“先生,我不是大哥,你想多了。”
“先生替我給皇上寫份摺子,就說我在靈蛇谷遭遇山匪伏擊,重傷,匪首逃脫,請皇上責令衛州府捉拿匪首,以絕後患。再寫份彈折,彈劾衛州府黃知府治理不利,境內土匪縱橫,猖狂到竟敢襲擊樑王府進京賀聖壽的車隊,損壞壽禮,請皇上嚴懲,”楊公子吩咐崔先生。
她又到這個夢裡來了,濃霧翻滾,濃霧嚶嚶的哭聲令人心碎,她不知道被禁錮在什麼裡面,想看看不清,想動動不了,想喊喊不出。
崔先生聽的眼睛一亮,“靈蛇谷……那裡也算是衛州府地界,二爺剛出了樑地就遇襲受傷,皇上怎麼說也得給咱們一個說法!二爺請封的事,說不定能順當不少。”
“宋福說,宋大棒槌發的令是把裡頭最漂亮那個妞兒的頭砍了,立刻就撤。”
宋大棒槌已經死透了,黃知府到哪兒捉拿宋大棒槌?
“很貴的貴人?”崔先生看向楊公子,楊公子眼睛微眯,渾身散發出陰寒的殺氣,屋裡的溫度直奔冰點。
太原府的貴人,要殺李姑娘,還能有誰?還會有誰?
崔先生明白他說的是李兮的事,不過他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挑破了,胡亂唉啊了兩聲,趕緊轉身走。
崔先生眼眶猛的一縮,竟是衝着李姑娘來的!
濃霧裡隱藏的恐怖好象離她更近了,耳邊的哭聲更加悲傷,直哭的她心揪成一團,也恐懼成一團。
有汩汩聲傳來,李兮頓時嚇的渾身僵硬,她不怕血,可她怕這腳下的血,不不不,她沒有腳,血從霧裡漫出來,往她身上漫過來,她明明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卻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那血要漫上來,要浸沒她!
沒有比這更恐怖的感覺了,李兮尖叫一聲,猛的坐起來,從夢魘中掙脫了出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李兮的尖叫聲太響了,連小藍都驚醒了,從牀前腳榻上一咕嚕跌到地上,手腳並用爬起來,兩隻手扒着牀沿,驚恐的看着李兮。
“沒事,我沒事,做噩夢了。”李兮身子軟下來,輕輕吁了口氣,又是滿頭滿身的汗,衣服溼躂躂貼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