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急忙伸手輕輕的打開了門,果然看見他站在門口,披着一件厚厚狐裘大衣,肩上和頭頂落着些薄雪,也許是因爲太冷了,他的臉色越發的白,嘴脣卻很紅,好像畫過的一樣。
“太子殿下?奴婢拜見——”
我急忙要給他行禮,纔剛一彎腰,他就笑着扶住了我:“行了,三弟也不在,別這麼多規矩。”
我擡起頭,看着他的眼中溫潤的笑意,意識到他是說裴元灝說的那句話,頓時臉紅了,退了一步將他迎進來,說道:“殿下深夜前來,不知有何事?”
“不放心,過來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脫下大衣,我急忙接過掛在一邊,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牀邊,看了皇上一會兒,我也很輕的走了過去,他問道:“父皇說什麼了嗎?”
“沒有,皇上喝了點水,就安歇了。”
“哦,那就好。”
他點點頭,又安靜的看了一會兒,皇上睡得很沉,絲毫沒有動靜,他這才放心的走出來,我也跟在他的身後,剛剛走到屋子中央,他突然停下一回頭,我差點撞到他背上,急忙站住腳,他低頭看着我。
屋子裡很安靜,即使多了一個人,也只是多了一點溫柔的氣息而已,他這樣看着我,那溫柔的鼻息就吹在我的頭頂,碎髮輕輕擦着額頭,一陣輕癢。
“累嗎?”
“不……不累。”
我搖搖頭,頭垂得更低了,他偏着腦袋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輕輕道:“你清減了。”
這句話很低,很輕,像是一雙最輕的手,拂上了心絃最弱的那一根,我慢慢的擡起頭看着他,他的臉上仍舊是那種淡淡的笑,好像臨睡前我爲皇上調的那一杯蜜糖水,在舌尖纏繞一瞬即逝的清甜,淡而不膩。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低下頭:“殿下,您也瘦了許多。”
“呵,這些日子每天都用四顆心,怎麼能不瘦。”
對了,他最近一直在監國處理政務,那麼多大大小小的事,的確不是那麼容易的,只聽他又道:“都沒時間去內藏閣看書了。你一走,那兒的宮女字也認不了幾個,實在是麻煩。”
他這一說,我突然想了起來,道:“殿下,您稍等。”
“嗯?”
他疑惑的看着,我走到外間放置我行李的小隔間裡,找出了我從南方帶回來的那幾包點心,有兩個是萬寶齋的,其中一包特別沉,我拿着那一包走到他面前,雙手奉上:“殿下,青嬰下一趟江南,沒什麼可帶的,這是一點心意。”
他先是看着我,眼中閃着驚喜的光,而低頭一看,那紙包上寫着萬寶齋的名字,他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點心?”
我笑着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他也來了興致,接過紙包來三下兩下拆開,兩冊裝訂精緻的書露了出來,上面工工整整的寫着:十三經注疏。
他愣了一下,擡頭看着我。
我有些羞赧的一笑:“奴婢在揚州看到的,這是江南書局新版刻印,校字和排版請的都是天目寺的高僧,比內藏閣藏的更好一些,所以就……”
他安靜的聽着我說,目光在晦暗的光線下也閃爍着。
我被他看得越發不自在,話也說不完了,兩個人頓時都沉默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再開口,聲音卻不自覺的有些沙啞一般。
“青嬰……你,不生我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