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上了一整天課的韋涵進門後說道。
屋子裡有個中年婦女在廚房裡操着菜刀,“嗒嗒嗒”地在切菜,聽到兒子回來後的聲音,笑了笑。
“晚飯一會做好,先喝杯水。”
前兩天的平安夜和聖誕節,韋涵多像個外人,既不送蘋果,也沒有期待誰會給他,所有的熱鬧與他無關。
今天上課,教室裡的同學大多都是在談論這兩天的事情,而韋涵只是埋着頭寫着練習。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蘇念葵居然特地給他準備了一個蘋果,笑着說這幾天太忙,買了沒有送給韋涵,韋涵哈哈一笑,表示不在意,謝過蘇念葵的好意。
坐在大廳沙發上看着報紙,兩鬢微白的中年男人正是韋涵的父親韋相生,他一般下班都會比較早,吃過晚飯後,又不知道會跑去哪裡,夜很深才緩緩歸家。
韋相生看到韋涵回來,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想說什麼的打算,繼續看着報紙。
沉默寡言的父親,韋涵一直都很好奇是怎麼和喋喋不休的母親生活到一塊的,打他記事以來,母親蘭琴和父親韋相生吵架的次數多不勝數,但雙方都不會說到敏感詞“離婚”。
大概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具體爲什麼,韋涵就不得而知。
“爸,今天的歷史課本講到了張居正。”
韋相生還是點點頭,繼續看着自己的報紙。
他這副漠不經心的態度引起了在廚房做菜的蘭琴不滿:“你天天就忙忙,回到家也不說話,兒子和你聊天你也不回話,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當爹的!”
作爲調和劑的韋涵憨憨一笑,急忙阻止自己母親蘭琴的說話。
“媽媽媽,沒事沒事,爸爸工作比較累,總會有不想說話的時候,算了算了。”
一直以來都很疼韋涵的蘭琴聽到工作累,就來氣。
“工作累?人家都是工作與付出成正比,你爸倒好,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拿的工資卻沒有人家的三分之一,以後你讀大學,我看他怎麼辦!”
一般蘭琴罵入狀態,韋相生都會起身離開,走進書房,把門關起來,任由外面風吹雨打就是不理會。
“喲喲喲!每次說這個事情,你看看他,馬上就要跑去書房躲起來,躲吧躲吧,飯菜做好,看我叫不叫他吃飯!”
興許是這句話起到了作用,木訥的韋相生回到了座位,此情此景,韋涵忍不住笑了起來,蘭琴自己也跟着笑了,這個家還是她說了算!
韋涵打開電視機,上面在報道着上次綠色橄欖公司捉拿嫌疑犯的事情,這些都是後面相關的說明,比如公司的老總並沒有出來說話,任由相關人員進行調查。
看到這裡韋涵想轉檯,韋相生看着報紙的雙眼,稍稍看了過去,細心的他沒有按下遙控的按鈕。
“因爲這個事情啊,現在坐公交車回家,都得繞開幾個站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好。”韋涵嘆了口氣。
“是嗎?”
沉默寡言的韋相生破天荒地說了句話,這可把韋涵愣住了一小會。
“這樣的事情以後會越來越少,直到沒有!我說的!”
韋相生輕聲慢道,卻無形之中透露出一股霸氣,直直把韋涵震懾在一旁。
“看什麼看,吃飯了!”
盯着電視機屏幕目不轉睛地韋相生,眼睛怎麼有些發紅,在韋涵看來那是在哭泣,而蘭琴看來那是喪心病狂。
蘭琴端着熱騰騰的飯菜,喊着這兩父子可以來吃飯了。
上了一天課,韋涵肚子一陣空虛,急匆匆地跑了過去。韋相生則把電視關了,報紙放在桌子上,纔過去。
在這個家讓蘭琴得到慰藉的地方是韋涵在學校的成績不錯,學校幾乎不收費,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韋涵考上的大學準不差。
最近豬肉價格上漲得快,蘭琴很少去買豬肉,今天吃的是雞肉,她刻意夾了一個大雞腿給韋涵。
“好好讀書,媽以後還要靠着你過上好日子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蘭琴明顯白了一眼韋相生,當時她的爹媽聽媒人介紹,說有個當官的年輕人,遲遲不找媳婦,爸媽急,所以找人說媒。
蘭琴父母一聽,當官的好啊,衣食無憂,沒管蘭琴同不同意,答應了這件事情。
現在啊,她真的爲當時的決定後悔。
第一眼見到韋相生是被他那澄澈的雙眼給迷得神魂顛倒,加上還有着一份不錯的工作,心想那是嫁對人了,誰知道這個韋相生完全是那朽木疙瘩,不懂人情世故!
以前過得日子比現在還要清貧,那時候他們不住在靈水,而是住在首都地價便宜一帶的一棟寫字樓。
這棟寫字樓荒廢多年,批准韋相生去住的,當時不知道具體情況的蘭琴挺開心,畢竟那時候他們住的地方更差,一聽要進城了,硬是親了韋相生好半天。
終於有了自己房子的蘭琴開心不起來,房子不是她想象的那種高樓大廈,爲此在鄉下的親戚說要來拜訪她,蘭琴大多是拒絕,或者不予理會。
年紀很小的韋涵沒有這麼多要求,對於他而言哪都一樣,只要有爸媽就好。
韋涵至今都記得一件事情,那是爸媽吵架最厲害的一次,韋涵父親坐在樓下發呆,小小的他去逗父親開心,父親問了他一句很奇怪的話。
“韋涵啊,你會不會怪爸爸?”
“不怪,不怪。”
“爲什麼不怪?”
“只要有爸媽到哪裡都一樣。”
那次韋相生留下了眼淚,這是韋涵記得的唯一一次。
後面啊,因爲工作原因,韋相生被調到了南方的大城市靈水工作,本是北方人的一家子,初來乍到,是有一些水土不服的症狀,身子骨較弱的韋涵爲此感冒過。
這次唯一讓蘭琴舒心的地方是,住的地方稍微有了一些模樣,只是那入袋子的錢,卻還是那樣少的可憐,即使有很多莫名其妙地人拜訪過韋涵的家。
在靈水待了一段時間,韋相生討來了個喜人的工作-博仁大學的教授。
這可把蘭琴母親開心壞,收入頗豐,結果做不到兩年,什麼工作都丟了,一貧如洗。
沒了工作韋相生反而更加忙了?待在家的時間僅僅是那吃晚飯和晚上回家睡覺。
“我吃飽了。”
沉默寡言的韋相生,飯食量也不是很多。
蘭琴沒看韋相生起桌,而是對着韋涵說:“你爸今晚又不知道去忙什麼,要是去逛窖子,去那紅燈區,可真對得起我們母子兩吃的這些粗茶淡飯。”
韋涵尷尬地在笑,以他對父親韋相生的瞭解,不會的。
......
一個穿着有些發黃老舊外套的中年男子雙鬢微微發白,瘦弱的身軀即使穿着有些暖意的外套都一覽無遺。
雙鬢微微發白的中年男子,走到自家樓下,往一個陰暗的角落拐了過去。
在那個地方停留着一輛勞斯萊斯,見到中年男子後,這勞斯萊斯開了過去。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高大女子,顏如玉的臉蛋兒,即使光線不明,也能從那勾勒完美的輪廓辨認出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禍水。
“老師,其實你可以過得更好些。”
比中年男子高了一個頭不止的女子,伸手示意他上車。
雙鬢微微發白的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走了上去,他是剛剛吃完晚飯的韋相生。
車子內溫暖似回到了炎炎夏日,坐在車子上的韋相生接過司機遞來的一系列文件。
“老師和學生不都一樣嗎?”
等高大女子坐上車子,輕輕把車門關起來後,韋相生如是說道。
高大女子莞爾一笑,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也許成不了老師和學生。
開車的司機確認一切無誤後,啓動車子離開了這個地方,後視鏡裡司機看到了什麼,回過頭。
“沒關係?”
韋相生點點頭,後視鏡裡站着一個高中生,他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切。
高大女子撲哧一笑,這樣的場景實在不多見,司機愣神了好半天。
“我來解釋吧。”
車子停了下來,高大女子走了下來。
“韋涵,還記得我吧?”
那親眼見着父親韋相生上了一輛勞斯萊斯的韋涵,再次看到那張不可思議的臉。
“嗯嗯嗯。”
高大女子揉了揉韋涵的頭髮:“這些事情要保密噢,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你爸爸有工作的事情要忙咧。”
此時此刻韋涵多想看看父親的臉。
“走吧,不浪費時間了。”
這是韋涵父親說話的聲音。
“這給你。”
高大女子從自己衣袋的包裡,拿出了一包巧克力,遞到韋涵面前。
韋涵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你爸爸不會說什麼的。”
如天籟般的聲音,聽着是一種享受,能讓韋涵躁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這樣吧,很快你爸爸就會回來的,會回來的。”高大女子微微一笑,勝似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還有記得保密噢。”
高大女子躬下身子,她溫暖的右手輕輕把韋涵的手掌打開,把那巧克力放了上去。
“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外面冷。”
高大女子走後不忘把食指放到小嘴前。
“噓。”
車子駛開這個地方,留下韋涵一個人看着手上的巧克力發呆。
“真沒關係?”
司機再次強調。
進了車子的高大女子搖了搖頭:“沒關係的,草長鶯飛,言笑晏晏的少年,最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