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聽到這話羿曉晟又氣又急,沒想到這樣美麗的女人心腸卻如此歹毒,然而現在他寸步難行,他回頭望了一眼,沒見有什麼變化,他想,她該不是因爲我找到訣竅而嚇唬我吧,先不理他,先按我的方式。
他繼續按照手腳並用的方式慢慢前移。
“此情、此景,讓我演奏一曲放鬆一下吧。”女人說。
羿曉晟看了他一眼,不理解她是何用意。
女人手一揮,只見她的面前憑空出現一架古箏。
她優雅地坐到了古箏前面的椅子上,用細嫩修長的手指嫺熟地演奏起來。
如此兇險的地方,竟然演奏音樂,極不和諧。羿曉晟想,滿臉愕然地審視着這個神奇的人。
演奏的曲目有點像《高山流水》,優美的樂曲迴盪在這個空曠的地方,給這個無聊的場地帶來了一絲生機,隨着樂曲的起伏變化,一種音樂外的雜音響了起來。
那個不協調的聲音來自後方,羿曉晟往回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哭了出來,因爲後方的橋面——他剛纔走過的地方,正隨着音樂的起伏發生斷裂。斷裂的速度不算快,但也足夠讓他絕望。
聽着優美的樂曲和橋面坍塌的聲音,看着底下虎視眈眈的鱷魚,羿曉晟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前的心情。
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沮喪,內心開始激烈地鬥爭。
羿曉晟啊,你可真是個失敗的人,從小就是殺人犯的兒子,情場失意,學業掛科,穿越後又遇到個莫名其妙的魔女,說不定今後每天都要遭受這樣的折磨,還不如直接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
爲何如此作踐自己,不是還有解決方式嗎?自殺是一種愚蠢的解脫方式。
振作起來,你能行的。
別看下面,就把他當作是一條普通的小路,這比小時候走的鐵軌要簡單多了。
這個時候還猶豫什麼,沒有後路了,這橋馬上就要消失了。你爲何總是喜歡猶豫?想想看因爲猶豫你錯過了多少機會。
只有果斷勇敢的人才能生存下來。一個聲音在他心裡響起,一遍遍重複。
羿曉晟終於站了起來,他不再是剛纔縮成一團的膽小鬼,他下定決心爲自己以及那些關心自己的人奮力一搏。
擡頭挺胸,目視前方,你能行的。
一股強大的勇氣從心中升起,接着蔓延了全身。這是一股早已忘卻的似曾有過的勇氣。
這久違的勇氣,他突然想了起來……
小學時,揹負着殺人兇手兒子的頭銜,一直擡不起頭,受盡老師的白眼和同學的欺負。
到了初中,本以爲換了環境可以擡頭作人重新開始,想不到小學時那個班上人人懼怕的“惡霸”和他分到了一個班,他的身世也經這“惡霸”的口再次公之於衆。“惡霸”還不止一次地羞辱他,欺負他。
對此,他起先選擇忍氣吞聲,因爲他自小習慣了逆來順受。直到有一天,他忍無可忍選擇了極端地爆發。
那時班上的大多數同學要麼因他的身世看不起他,要麼因迫於“惡霸”的壓力疏遠他,可是有個女孩卻一直對他很好。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女孩的模樣,她裝扮樸素,身材瘦小,皮膚缺少血色,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她的眼睛卻明亮如星,臉上時常掛着微笑。
這女孩身世和他相仿,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喪生於車禍,自小也是無父無母,但與他不同,女孩性格樂觀,從她的一顰一笑中根本看不出她曾遭遇過不幸。
她時常告訴他別在意別人怎麼看你,最重要的是你如何看自己。
受到女孩鼓舞后他沒有再自暴自棄,任何不開心的時候只要看到女孩那充滿樂觀的微笑就彷彿看見陽光,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四散而去。
可是有一天女孩卻哭了,而罪魁禍首正是“惡霸”。
羿曉晟認爲有一種人天生就是爲禍害他人、攪亂世界而生的,而那惡霸”無疑就是那種人,出生帶有暴力基因,家底厚實,父母百般縱容,從小享受特權無法無天,在校興風作浪,畢業後在社會上成爲小混混。
那天,“惡霸”假裝摔倒將女孩按倒在地上,趁機羞辱她。
班上很多同學在場看見卻沒有人敢幫助她,有的視而不見、更有的趁機起鬨。
女孩平時處處關心別人,從不得罪別人,如今受此遭遇又怕又悲,她給了“惡霸”狠狠一巴掌,推開他伏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惡霸”哪裡受過這種待遇,捱了一掌後氣急敗壞,站起來拉住她的頭髮。
周圍的同學有的不敢再看,有的裝作看書,有的就當看戲,就是沒人上前阻止。
羿曉晟看到這一幕忍無可忍,一團炙熱的怒火從他心底燃起,他瞬間忘了自己是誰,抓住“惡霸”的衣領一拳朝那張醜惡的臉揍去。
這些年所受的屈辱,剛纔的仇恨,伴隨着這一拳揍了出去。
全班同學愣住了,“惡霸”也吃了一驚,誰都想不到這個平時文文弱弱的人竟然做出如此舉動。
“你可以欺負我,可以侮辱我,但是你要欺負她,欺負這個女生……不行!”羿曉晟顫抖着厲聲說。此時他既憤怒又恐懼,但知道既已出手再無挽回的餘地。
“惡霸”吼道:“吃了豹子膽了!竟敢打我。”一拳打了回去。
羿曉晟眼冒金星,一股熱辣從鼻根涌起。
在之前,他可是一個心裡自卑,膽小怕事的男孩,看到別人打架都會遠遠地繞開,面對這個一直欺負他的“惡霸”更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今天,“惡霸”的作爲已經超出他忍耐的極限了,“欺負我可以,侮辱我也可以,但欺負她,欺負女生……不行”,這就是他的極限。
羿曉晟用手擦了下鼻子,血粘到了手上,看到血、看到哭泣的女孩、他再次掄拳朝着眼前氣急敗壞的“惡霸”臉上打去。
曾經,他覺得打架可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這次打出第一拳後,那種恐懼卻蕩然無存,這就好比真正的戰役之前,士兵們都會爲慘烈的戰鬥而恐懼,可當它們真正投入戰場,眼看着同伴流血犧牲,面對着蜂擁而至的敵人,之前的恐懼會在一瞬間化作拼死搏鬥的勇氣。
羿曉晟和其他同學不一樣,他沒有父母在身旁,因此沒有那麼多顧慮,他想:我母親已故父親是殺人犯我怕誰,今天我豁出去了。
因此,雖然捱了幾個重拳,臉上已經掛彩,可他卻越戰越狠。
心想原來打架也不過如此,捱了幾拳也不過如此,只要能給這名不可一世的“惡霸”一點顏色,能爲女孩出口氣,就算自損一千,殺敵八百也值得。
幾個回合下來他越戰越狠,相反,“惡霸”在面對羿曉晟不顧一切的氣勢前逐漸散失勇氣,敗下陣來,最終“惡霸”掉了兩顆牙,鼠竄而逃,羿曉晟也傷的不輕,臉部流血,鼻子差點骨折。
這點傷是值得的,從那以後,要是誰和他過不去,他就會像這次一樣與誰拼命,直到沒有人再敢欺負他。爲此,別人還給他送了一個綽號——“拼命三郎”,自此他也懂得了一個道理,勇字當先,別人狠,要比別人更狠。
不過後來,這勇氣和狠勁突然消失了?
世人都試圖避免爭端躲避衝突,人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路見不平不敢多問,見人摔倒也不敢攙扶。學校奉行的又是綿羊式的教育和奴化的教育,人們忘了血性,不敢表達自己的思想,只學考試用的不學對的。一定是在這種風氣下逐漸喪失了勇氣喪失了自我。
如今,羿曉晟看着腳下的窄橋,這勇氣回來了。
管他下面是什麼,管他後面發生了什麼,沿着直線跑過去就行,反正橫豎是死爲什麼不爭取一下呢。
“唰”、“唰”、“唰”,他行動了,不計後果地行動了。
他把自己想象成將要衝向終點的運動員。目標就在前面,衝過去迎接你的將是歡呼和無盡的榮耀。
周圍的景物飛速往後移動,對面離他越來越近了。
《高山流水》還在繼續演奏着,他已到達演奏者身旁。
此時的他對女人的恨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感激,一種找回自我的感激。
“謝謝你讓我找回了勇氣!我通過考驗了,我過來了。”
羿曉晟說這話並沒有任何討好的意思,而是真心實意地道謝,他覺得雖然這遊戲的設計很是變態,但不是這樣的話如何能讓自己覺悟呢。
是的,這次試煉讓他找回了勇氣,找回了自我。
直到今天完成這兩個試煉他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活的毫無意義,從小到大沒有自己的主見,沒有自己的想法,總是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對於父親的案件,自己可是親眼所見,可最終卻聽信了這些所謂專家的“指導”,不僅懷疑父親是殺人犯,還懷疑自己熟視無睹。
在成長過程中也沒有自己的想法,中學都是考什麼學什麼,而大學則是考慮今後哪個專業就業好有錢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真正喜歡什麼、想學什麼。
爲何以前那麼在意自己的父親是殺人犯這個問題,別人的想法、別人的說法難道真的這麼重要嗎?難道自己非得獲得別人的認可才能活下去嗎?
要是沒有生存的膽量、沒有改變的膽量,那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