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韓爌出面,事情當然相當順利,六科給事中不敢再封存奏摺。婉琴皇后更是在有了強力支援後,下發了措辭嚴厲的懿旨,要求立刻集兵運送糧草。除了言官們,調兵的另外一個阻力五軍督府也不敢再推脫,很快就發令準備好運糧的車馬。
五軍督府歷來都是開國世襲的爵爺任職,他們對於兵權極爲敏感,因爲家族世襲的緣故,他們的意識中自然希望大明帝國的一切都不要變化。這次首輔要求調兵運糧,他們是抵制的,只是有言官在前,他們還沒有公開站出來,但是推脫的事情沒有少做。成基命在皇上走後沒有多久就通過兵部通知督府,要求他們準備好車馬運糧,都督們都以放假爲由拖拖拉拉就是不辦,急得傅宗龍直跳腳。
現在能夠順利解決,韓爌跟成基命都鬆了口氣,不管其他官員什麼想法,但事情還是辦了下去。衆人散去後,韓爌卻是拉着成基命道:“靖之,這件事情你辦得不夠利落啊!”
成基命誠心謝罪道:“是基命辜負了皇上的囑託!”
韓爌指點道:“非是老夫怪責你,但既然身爲首輔,做事就應該乾脆果斷!皇上走之前已經給了旨意你,你更該放開手腳施爲。心裡有了定見,你可以直接託付直隸巡撫集結兵馬將事情辦了再說。兵馬是在直隸境內行動,由吳巡撫就可以解決了,一旦出關便是海闊天空了!”
韓爌說的法子雖然不合流程,但實際操作起來是很迅捷的。因爲吳貞疏是國丈,對這個肯定是支持的,至少比現在流於爭執要好得多。
“基命受教了!”
韓爌點點頭道:“做首輔是要比別的大臣多承受壓力,從皇上的改制來看,首輔就是像以前的丞相,不能說言官們彈劾一下就辭官。想着之前的作爲,爲了自己不被世人說自己貪戀權位而輕易致休,這種行爲多少有些於國家不顧。”
成基命知道韓爌跟自己說的都是些交心的話,更覺自己身上責任重大,他虛心的傾聽韓爌的教誨。韓爌說了一陣,轉而問道:
“既然你們商量好讓京衛運送糧草,有沒有想過準備何人率領四衛人馬前去赤峰?”
對於韓爌,成基命當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將打算全盤托出道:“基命原想讓一心學院的梅大人率軍前去,但是梅大人的任命並不能由內閣發出,其他人選又不放心,所以傅大人最後向我請纓,打算自己率軍去!”
“傅宗龍自己要去?!”
“是的!”
傅宗龍去赤峰並不是單爲了糧草,而是想跟皇上會合。這次皇上領軍出征,他這個兵部尚書最好是能隨駕侍候。以往皇上出征,兵部尚書都是隨行的。當年英宗出征,兵部尚書隨行,京師只留守了兵部侍郎于謙,最終也是這樣成就了他。傅宗龍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想着皇上身邊需要有人出謀劃策。孫承宗老大人畢竟年事已高,草原又是如此多變,有他這個兵部尚書更加穩妥。
韓爌沉吟了下道:“他若是能去赤峰當然要好些,只是京師怎麼辦?!”
成基命微微笑道:“京師有老大人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動靜。最近也就是袁崇煥送了份奏摺來說,盤山繼續膠着狀態。哦,這封奏摺也給皇上送去了!傅大人走後,還有兵部侍郎在。樑廷棟且不說他,陳奇瑜也算是人才,兵部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
韓爌最終點點頭道:“能有這樣的安排最好,真有什麼大事情也要等皇上決斷!對了,你待會還有什麼事嘛?”
“啊,基命待會還要去糧倉看看咳咳咳”
成基命話還沒有說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捂住嘴巴憋得滿臉通紅。韓爌忙幫手拍了幾下他的後背道:“靖之啊,要注意保重身體,如今天氣還冷峭,不要染上風寒了!”
成基命潮紅的臉上擠出絲笑容道:“基命記住了,只是有些咳嗽,不礙事的!”
“嗯,那就好,我也不耽擱你辦事了!”韓爌看了眼成基命才走了。
成基命見韓爌走了,纔將剛剛捂嘴的手翻轉過來一看,手心中竟是有攤淡淡血色,成基命從衣袖中拿出手帕一抹,這才往午門外走去——
果然如韓爌所料,吳貞疏在這件事情上相當配合。他馬上召集了四衛人馬趕往通州糧倉運糧,連帶着搬運都一起辦了,這樣還爲成基命省去了不少事情。而統軍的居然是兵部尚書傅宗龍,那更加沒有得說了。
沒有什麼出征儀式,只有首輔成基命在通州城門口相送,大抵只有運糧的人馬出發了,這首輔大人才會放下心來。
傅宗龍早前是領過兵作戰的,對於這些當然是駕輕就熟。在關內自然不用擔心糧草安全,但到了關口之後,他召集了四個京衛指揮使佈置任務,何人前行打探情況,何人兩翼護衛都有了分工。
畢竟不是自己帶出來的人馬,傅宗龍也不知道他們這四京衛的士兵作戰如何,所以進入草原後,傅宗龍將行程放慢,不斷的派出士兵打探。但是讓傅宗龍吃驚的是,蒙古人並沒有對他們這支進入草原的明軍有什麼舉動。
還沒有開戰嘛?!
傅宗龍心中一陣慶幸,當十天之後他們抵達赤峰,傅宗龍看到赤峰的場景頓時呆了!整個軍營裡空空落落,只在外圍才五六千人馬。就在他發愣的時候,遠處一個副將帶着些將領跑了過來。
“神樞軍副將孫應元見過尚書大人!”
“人呢?聖駕去了何處?”傅宗龍這時哪還顧得禮儀,跺着腳喝問道。
孫應元苦笑道:“聖駕已經在三天前出發了,末將在這留守等待糧草支援!”
傅宗龍是知道皇上帶了多少糧草的,他沒有想到皇上會帶着這點糧草就出發。京軍除了士兵自己帶了一個月的口糧,神樞軍護送的糧草也就是一個月的樣子。聖駕是元月初二從京師出發的,現在已經二月初五,換而言之京軍現在已然只有二十天的口糧。
赤峰距離京師,烏蘭察布,瀋陽的距離都大致相當,估計是在一千里左右。按照一般的行軍速度,負重步兵估計也就是十天的路程(一天走五十公里),若是輕騎兵則三、四天就可以抵達,運糧的隊伍最慢,傅宗龍從京師到赤峰花了十五天。
傅宗龍不由暗恨,要不是他們出發遭遇阻攔,完全可以在元宵節之前就出發,這樣就可以趕在皇上出發前補充糧草,現在皇上已然在路上了,他們運糧兵比京軍行進又要慢,一時間根本就追不上。
孫應元上前一步小聲道:“大人遠來,不如進帳休息一會,末將再向大人詳細稟報!”
“這樣也好!”
傅宗龍知道此時生悶氣也沒有用,看孫應元的表情裡頭似乎還有什麼其它情況。他點點頭下令京衛們就地休息,然後自己進了孫應元的帳篷。根據孫應元的稟報傅宗龍才知道,赤峰如今只有這幾千人馬在赤峰虛張聲勢,一來是恐嚇對方,二來是接應京師來的糧草。只是孫應元沒有想到,率兵來的人居然是本部堂的尚書。
傅宗龍聽孫應元稟報完後,自己來回走動的思考了好一陣,心裡纔有定見,他馬上吩咐士兵們全部進營休息。經過這幾天的急趕,京衛士兵們也相當勞累了,好在空餘的營房多,營地裡頓時響起了一片鼾聲。
安排好京衛後,傅宗龍才找孫應元商議。
“本部已經想好了,京軍糧草不濟,不管前方是否開戰,本部都要押送糧草去接聖駕。”
孫應元建議道:“不如末將押送糧草,大人可回京師再做調度!”
傅宗龍搖頭道:“不,你我都要一起去!此行估計開戰的可能性較高,本部帶來的京衛久未作戰,所以本部打算將一京衛跟你換防,留一衛人馬在這,你隨本部押送糧草。還有,我這裡寫了封密信給首輔大人,你馬上派十個騎兵往京師稟報。”
傅宗龍是兵部尚書,孫應元當然只有應諾的份了。很快,傅宗龍就召集了四個京衛指揮使,指定一個留下來。然後叫孫應元交待一下防守的事情,特別是黃教寺廟裡的人。皇上起駕也只帶走了**喇嘛,而班禪留在了寺廟主持。而最有泄露消息的當然是那些被捉的蒙古人,傅宗龍要求明軍士兵嚴加看管。
留守京衛指揮使一一應諾了,第二天一早,傅宗龍就帶着人馬出發了。留守的京衛指揮使一開始還不知道寺廟裡有多少蒙古人,視察一看,好傢伙居然有四千多人,這還了得。他馬上命令士兵將蒙古人一股腦都綁了,膽敢反抗的就一刀砍了。
非常時候行非常之法,傅宗龍走之前已經授權他處理赤峰的相關事宜,只是赤峰外圍的掃蕩已經力不從心。原先吳三桂的騎兵營有三千騎兵,皇上起駕的時候留了五百給他們,但傅宗龍走的時候只留了一百,加上京衛原有的馬匹只湊夠了兩百騎兵。這點兵力顯然對外圍掃蕩是不夠的,京衛指揮使只盼着不要發生什麼事情纔好,大半輩子不信佛的他破天荒的去了寺廟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