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究竟讓無塵院爲他辦了哪三件事情呢?
前世的時候李良曾經看過一篇文章,題目記不清楚了只記得裡面的內容。這篇文章從傳說中的黃帝同蚩尤之戰一直到現代的兩次海灣戰爭,對人類的戰爭行爲進行了分析。
文中指出,將任何一場戰爭劃分爲正義或非正義都是沒有實際意義的,因爲所站的角度的不同會產生不同的結論,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比如武王伐紂,嚴格的說是一種以下犯上的非正義行爲,但作爲勝利者的周文王父子就成了有道的明君。史書上說紂王好色,同時又記載周文王他自己有一百個兒子,天哪……一百個兒子不是一百個子女,如果算上女兒的話還不知道有多少呢,一個不好色的人能生這麼多子女出來嗎?而那位好色的紂王似乎只有兩個兒子啊!
對於作者近乎惡搞的觀點李良是不盡贊同的,但他對該文章中提出的戰爭的起因和目的的觀點是認同的。該文指出,戰爭的起因和目的分爲這麼幾種,面子、宗教、女人、土地、財富、自身安全、資源掠奪……等不一而足,而隱藏在這些東西背後的真正原因,其實就是兩個團體(部族、國家)或更多地團體之間因爲生存空間和生存質量這兩大問題發生了矛盾,當矛盾達到不可調和的情況下就會發生的衝突。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個‘利’字。黃帝部族和蚩尤部族戰爭的起因是爲了爭奪一個擁有可以生產出優質食鹽的地方,兩次海灣戰爭爲的則是石油。
將無塵院近期的情報仔細翻閱了一遍後,李良再結合本身所瞭解的一些情況以及他所擁有的超越這個時代很多的理論知識,李良已經對這次燕、豐、衛三國聯合出兵的起因和目的有了自己的想法。
自兩百年前五路諸侯各自立國,中原大地就從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分裂成了五個國家。這五個國家各有自身的優勢,唐國盛產糧食,其他四國是豐國產銅、燕國產鹽、衛國產鐵、趙國畜牧業發達,五國互補性很強。但分裂之後商業往來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使得流通渠道不暢,給百姓的生活帶來了很多的不便。在同文同種的情況下,中原的百姓久而久之是人心思合懷念前朝大一統的生活。
這種希望出現大一統局面的思潮在統治階層是有所反映的,只是還不是很明確的,但是在人口的壓力下,產糧的唐國就成了其他國家的首要目標。
知道了敵人爲什麼而來就好辦多了。
三國聯軍看似氣勢洶洶,可他們畢竟是三個國家,各有各得利益所在,就有了瓦解對方的可能。
在出京之前李良在徵得了慧宗皇帝的同意後,讓禮部派出了兩路使臣出使豐國和衛國,同時讓無塵院潛伏在各國的奸細散步謠言。
對於聯軍的主力燕國,李良讓人散佈的謠言是趙國準備趁蠻族休養生息的時機南下,誓要奪回以前被燕國攻佔的土地。唐國和趙國本來是接壤的,兩國是隔河相望,而且這一段接壤的地域是北方地區少有的產糧之地。但是在一百二十年前,燕國趁趙國對抗蠻族大規模入侵的時機出兵佔領了這一地區。燕、趙兩國也因此成了世仇。
在衛國散佈的是今年大凶之年,如果動刀兵就會剋死君王的謠言。
至於豐國嗎……謠言有兩種,一種是夏安侯韋岑欲擁兵自立,另一種是韋岑想回歸唐國認祖歸宗。
到三國散佈謠言就是李良讓無塵院做的三件事。
對於李良認爲豐國一定會退兵的話,許靖是疑大於信。他在無塵院負責整理情報多年,十分清楚韋岑的情況。首先是韋家在豐國經營近八十年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有認祖歸宗迴歸唐國的可能。而且以韋岑在豐國的威望和實力來看,別說他一貫以忠義著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就算即便是他真的自立爲帝,估計在豐國除了那些已經被打壓的沒什麼實力的世家外,其他人絕對是拍手稱快。可以這麼說,如果韋岑認祖歸宗回唐國的可能性和天上掉金子的機會差不多的話,那麼韋岑自立爲帝的可能性就相當於連續從天上掉一個月的金子。
許靖試探的問道:“大人,爲什麼您認定豐國一定會退兵呢?”
沒有直接回答許靖的問題,李良反問道:“那韋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此人至忠至孝,”許靖毫不猶豫的說道:“豐國之君有意稱其爲兄長並賜劍履上殿、見皇不拜的恩澤被其多次拒絕;無論再忙每日也要向老母(韋岑之母亡故,由繼母帶大)請安。再有就是此人能文善武,勤政愛民,公正無私,知人善任,韋岑在世人眼中幾乎是個完人,豐國在他的治理之下大有中興之勢。”
李良輕笑道:“完人……世上最好對付的就是完人了!”
“這是何故?”
“完人太過追求完美,但世上那來那麼多完美之事。完人不是那麼好當的,如果韋岑真有野心還好,軍政大權一手抓的情況下無論後方發生什麼事情他都絕對不會輕易退兵的,可惜他是個追求完美的忠臣。忠臣良將又如何能放手而爲啊!”李良回想起前世讀三國演義時諸葛亮那近乎完美的形象不由得心有所感。
許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明白了。
“老爺,御史城到了。”隔着簾櫳李忠道。
“是嗎?”正在和許靖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李良向外看了看道:“噫……城門口怎麼有顆歪脖子樹啊?是不是有什麼典故?”
“歪脖子樹?沒有啊!”來過御史城多次的許靖很是納悶的向城門的方向望去,就見御史城門前,一人歪着腦袋站在那裡,遠遠的望過去就像荒郊野外的歪脖子樹一樣孤零零的杵在那裡。待仔細看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剛剛接任御史大夫一職沒多久的戴欣。看到這樣的場景許靖心道:“這位哥哥的脾氣還是一點沒變,已經派人事先通知相國大人今天到,讓他迎接。好!真好!他倒是出來迎接了,可你好歹帶上幾十號人啊!你以爲是接待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啊!噢……也不是一個人,旁邊的地裡還有些老幼婦孺在除草。”
前面的護衛閃到兩旁,車駕徑直來到門前停下,許靖挑起簾籠下的車來對戴欣一拱手道:“戴大人一向可好。”
“待會再找你算賬。”戴欣用幽怨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許靖後來到車前道:“御史大夫戴欣見過相國大人。”
李良打量了一下車前的戴欣,一眼看過去覺的十分的彆扭,可一時間又說不出來彆扭到那裡了,不由得仔細的端詳了一番這個年輕人。‘噢……原來如此啊!此人不卑不亢之中散發着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同一路上所見的那些前倨後恭的官吏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尤其是哪雙眼睛裡懷疑一切、藐視一切的眼神,嘖……嘖……以這種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踹上兩腳的氣質,絕對是御史大夫的首選。看來許靖的推薦還是比較中肯的。’
這時從城裡走出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田地裡的人也放下了活計圍了上來。
“戴大人免禮了。”李良隔着車門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的人呢?”
“回相國大人。”戴欣道:“左右中丞帶領十位御史巡視去了。”
都幹活去了啊!李良聽了很是高興,他道:“本相國是路過這裡是來歇歇腳的,明日還要繼續趕路,我們進城說話吧。”說着就讓李忠駕車而行。
“慢!”戴欣檔在了車前。
李良把臉一沉道:“爲何擋住本相國的去路?”
“相國大人!”戴欣的語氣十分不善的說道:“您不能進去。”
“放肆!”李良很是不悅的說道:“御史城現如今歸本相國節制,本相國因何進不得城?”
“高祖皇帝有旨,凡大唐官吏,無論是皇親貴戚、王爺國公、六部公卿,文武百官一概不得踏入御史城半步。”戴欣是絲毫不做退讓。
“大膽!”李良鼻子都氣歪了,這個戴欣太讓人難堪了,不就是進城休息一晚上嗎,用得了這麼較真嗎。還當着衆多護衛和御史城百姓的面,御史城的百姓也就算了,畢竟他們很少同外面的人打交道,可是李良身邊的護衛就不同了。別看李良的護衛現在只有幾百人,可是這些人來自好幾個不同的系統,有宮廷的大內侍衛、無塵院的武士、羽林軍的軍士、天鷹軍團的兵丁。要是今天連個城門都進不去,李良這張相國大人的臉是顏面何存!“戴欣,你可知道,你的御史大夫是本相國保舉的,如果你不想幹了就說一聲,本相國隨時可以換人來做!”
戴欣的嘴角揚了揚輕蔑的說道:“相國大人請便,但是御史城‘您’是進不得的!”
李良勃然大怒,用力的一踏車板道:“好……好……!有你的!不進就不進,我們走!”
吃了閉門羹的李良帶着人氣洶洶的向西北方向而去。
對着絕塵而去的隊伍哼了一聲後,戴欣就要回城,爲了處理左右中丞兩位老爺子發回來的公文,他已經好幾天沒睡踏實覺了,這下好了,把頂頭上司惹惱了,這御史大夫估計是幹不久了,正好去補補覺先。
忽然間就聽有人說道:“戴家大哥哥!慢走!”
叫得這麼曖昧的除了許靖那個損友外,是不會有其他人的,戴欣回頭一看,從人羣中走出來的不是許靖又是那個。
戴欣和許靖認識已經快十年了,算起來還是半個師兄弟。無塵院和御史城一直以來都有着公務上的合作,無塵院國內的情報系統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爲御史城服務的,不然單憑小小的御史城是絕對完成不了每年參人的任務目標的,也不足以威懾羣臣。許靖的師傅和戴欣的爺爺因爲公事的緣故有着多年的往來,伴隨着戴欣爺爺的去世是御史城正門的關閉。雖然御史城從此失去了主動彈劾官吏的權力,但和無塵院的往來一直沒有斷過。因爲爺爺的緣故,戴欣被御史城衆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被作爲重點接班人進行培養,無塵院的三位主事都指點過戴欣武藝。當年接待還流着清鼻涕就跟着師傅經常到御史城來的許靖的就是戴欣,而從那以後無塵院和御史城的公文基本上都是他們兩個負責的。
“怎麼沒跟着你的主子一起滾蛋?”看着當年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叫自己‘戴家大哥哥’,如今已經變成個大小夥子的許靖,戴欣是氣不打一處來。
“戴大哥剛纔不是說待會要教訓小弟嗎!不領了你老人家的教訓,小弟那敢開溜啊!”許靖一副看你能拿我怎麼樣的無賴的模樣。
戴欣惡狠狠的一把抓住許靖的領子道:“你不提我都差點忘記了!”
“放鬆!放鬆!堂堂的一城之主怎麼能這個樣子啊!”許靖嬉皮笑臉的說道。
戴欣拿這小子是一點辦法沒有,別看已經抓住了他的脖領子,那是許靖在讓他呢。打着小子十三歲開始,這一對‘半’個師兄弟切磋武藝,戴欣就沒贏過。要是真動起手來,以他的本事自己是連邊都挨不上的。苦笑了一下,戴欣鬆開了手道:“小子,你自己不甘寂寞是你自家的事情,幹嘛要把我帶上?”
許靖嘿嘿一笑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這麼好的事情小弟能不想着哥哥你麼!好了,就當幫小弟的忙吧,這不也圓了兩位老爺子(左右中丞)的夢想嗎。你難道想看着兩位老爺子帶着遺憾進棺材啊!”
“呸……童言無忌!兩位爺爺活身體好的很,你說什麼混賬話!算了,反正這個御史大夫也當不長了!”戴欣拉着許靖的手道:“走,陪哥哥去喝幾杯。”
“有酒喝!太好了!”
許靖跟着戴欣就往城裡走去,戴欣邊走邊問道:“聽說你已經是當了主事了?”
“無塵院的主事算得了什麼,聽起來威風,還不是一個無品無階上不得檯面的。”許靖不以爲然的說道:“無塵院的主事不過是個兼職,小弟現在可是相國大人的文案,雖然只是個正五品的官職,可一品大員見了小弟也要客客氣氣的。”
戴欣緊鄒着眉頭停了下來,現在他們差三四步就要走進城門洞了。
不明所以的許靖道:“戴大哥,這個怎麼了?”
戴欣把臉一繃道:“你說你已經有品階了?”
許靖愣了下道:“是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能進城了!”
“呵呵!我當什麼事啊!”許靖看了看周圍小聲地嘀咕道:“戴大哥,我也是御史城的常客了,你不說我不說,又有那個知道。”說着就要往裡走。
“站住!”戴欣一把抓住許靖的肩頭道:“再往裡走別怪我不客氣了!”
“戴大哥,別開玩笑了。”許靖一點也沒當會事繼續向前走,一隻腳眼看着就要踩進城門洞了,忽然間就覺得腦後生風,卻是戴欣一拳就朝他打來。
許靖有心想閃,奈何肩頭上的一隻大手卻已經將他牢牢地按住,前後左右是動彈不得,無奈之下許靖低頭躬身,才勉強躲過了戴欣的拳頭。哪成想,戴欣這一拳只是個虛招,真正的殺招是下三路的鉤踢。沒有防備的許靖腳下一軟,撲通一聲就倒下了。長久以來,御史城因爲要收集貪官污吏作案犯科的證據,這武力是必不可少的,御史城出來的人人都會幾手擒拿,戴欣所用的就是比較實用的一招。
看着許靖輕易的被打倒在地,戴欣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沒好氣的踢了趴在地上沒動靜的許靖一腳道:“別裝死了,說吧……你和你那位相國大人搞得什麼鬼!”
許靖從地上爬起來,十分惋惜的說道:“可惜了的,差一點我就成了大唐第一個踏入御史城的官員了!”
戴欣眼睛一瞪就要發火,看着戴欣握緊的拳頭許靖忙道:“別……怕了你了,相國大人告訴我,如果你同樣阻止我進城的話就讓把這個交給你。”說着一招手,就見不遠處跑來一個人。卻是李良的家丁李義,他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了戴欣。
在戴欣看信的時候,許靖探着頭看了幾眼,就見信的開頭是四句五言詩:“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
許靖吐了下舌頭告辭而去,卻發現李義已經騎着馬先走了,望着數裡外的隊伍許靖在撒開腳丫子飛奔之前苦笑道:“兩頭受氣,我這是得罪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