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突然發現自己的信仰天堂正在崩塌中,要是爺爺沒說錯的話(肯定沒有信口開河),那麼中國是處心積慮要和同盟國開戰,至於理由是否充分,行爲是否正義,這並不在考慮範圍內。
張浩天沉思片刻,擡起頭一臉剛毅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不能過問政治,不是有人說過,軍人干政,是國家****的罪魁禍首嗎?作爲一名職業軍人,我只能在國家需要我打仗時,克職奉守,盡一名軍人該盡之義務。至於其他的,作爲軍人是不用考慮,也不能考慮的。”
這下輪到張義朝啞然無語了。孫子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現在是軍人,是***機器,完全服從政府給他們下達的命令,是否正義,這對軍人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們不能干涉政治。想想也是,如果一些軍人認爲這場戰爭是完全合乎道理的,必須打,而另外一些軍人又覺得這場戰爭是錯誤的,拒絕進行這樣的戰爭,恐怕軍隊就要分裂,國家要陷入內戰了。過問政治的軍隊,果然是取禍之道。可明知道從本質而言,這場戰爭是非正義的,可自己的孫子又投身進這場戰爭中,張義朝總覺得心裡憋得慌。只能不停地長吁短嘆。
張浩天看着爺爺擔心眼神,又說道:“爺爺放心,我的職責是消滅看得見的敵人,決不會用武器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就我看來,不管宣戰理由是否站的住腳,我只看到被解放土地上的百姓過上了遠比奧斯曼土耳其統治時候更好的生活,他們對我們這些解放者很好呢!”
“更好的生活嗎?”
張浩天臉上笑開一朵花:“是啊,我和杜申利平常要是沒什麼事情,常常去鄉村逛逛,那裡的當地人對我們還是很和善的。”
張義朝心中暗想:“你們手中有槍,他們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頭?自然是和善了。”
屋子裡一時陷入沉寂中,各人各想各的心事。提起杜申利,張浩天突然有些想念這個曾經的搭檔。自從杜申利回國當教官後,倆人就分開,等張浩天回國擔負訓練菜鳥飛行員的任務,在國內的杜申利又踏上征途,跑到海外作戰去了,倆人只能通過信件聯繫,開始還沒幾天就寫封信,現在好,隨着時間推移,現在十天半個月也收不到信件了。張浩天也不知道杜申利在空軍混的怎樣了,是否又給大隊長捅什麼簍子出來——他對自己這總愛闖禍的搭檔,實在是再熟悉也不過了。
張浩天不知道,他那以前的搭檔,現在已經讓人一腳從空軍裡踹了出去,把他打發到海軍航空兵混日子去,他更不知道,他在國內享受和平生活時,遠在地中海的杜申利已經投入到一場全新的戰爭中了。
※※※
四月初的地中海雖然溫暖,卻遠沒有激起人們下海衝浪的yu望,至於距離海面六千英尺的天空,那就更是寒冷了。
座艙內穿了厚實的飛行夾克的杜申利輕輕地抓着操縱桿,不時伸頭望下去,看看自己有沒有飛偏航線。凜冽的寒風如同刀一般刮在臉上,單調的發動機轟鳴聲在耳邊一個勁叫着,透過風鏡,浩瀚萬里的天空是藍色的,碧波萬頃的海同樣是藍色的,海天一色,讓人分不清楚哪裡是天,哪裡是海,有種倒飛的錯覺。
前面左下方出現了一個月牙狀小島,蔚藍海水環抱的小島上鬱鬱蔥蔥一片綠色,在枯燥的大海飛行一段時間後,看到陸地的出現,讓人心中不由浮現出一股喜悅感覺。
杜申利掏出信號槍,噗地一聲,一發紅色信號彈從海冬青II上飛了出去,在天空劃出一道紅色的流星。放下信號槍,杜申利轉過身朝伴隨他飛行的飛行員向下做了個手勢,向左上方輕柔地推動操縱桿,飛機機首向下一低,怪叫着向小島方向飛去。跟在杜申利身後的3架戰鬥機迅速超越了編隊,一架接着一架側着機翼,跟在杜申利後面滑了下去。
小島是羅得島西方的阿里米亞(Alimia)島,作爲羅得島外圍重要支撐點,這個島是遠征軍必奪之地,情報顯示,在阿里米亞西北高地上有對空觀察哨,擔負戒備羅得島西方天際的任務。觀察哨配備有大倍率的觀察鏡和短波無線電臺,可與羅德島的防衛司令部直接取得聯繫。爲了防衛這個島,意大利人在島上還派駐了一個連的兵力。
對付這個步兵連當然用不着杜申利什麼事情,阿里米亞島沒有意大利人的空軍;他的戰鬥機分隊的任務是用機槍,將島上觀察哨敲掉,以保證海航對羅德島本島空襲的突然性。
海冬青II很快降低了高度,小島上的景物也迅速清晰起來。小島的邊沿是一條白色的沙灘,藍色的海水在微風的吹拂下正一波波地涌上海岸。雖然才四月,但島上的灌木已經鬱鬱蔥蔥,在空中想找到隱蔽其中的對空了望哨,難度不會比在一堆煤球裡找到個黑毛線球低多少。飛越了小島的海岸線後,杜申利慢慢拉平機頭,並微收油門,把戰鬥機的速度穩穩地控制在120公里/小時上下。從風檔向飛機前下方望去,看到的只有一片片的植被。“以這種方式搜索,即使有1個步兵師趴在樹林裡,只怕我也看不見,幸虧我們還有…”眼前高地上的灌木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十字,在綠的發黑的背景中顯得分外醒目,杜申利微笑了:“…間諜!”
白色十字標記是由當地人擔當的*在頭天深夜乘人不備刷到監視哨所的屋頂上的,這個位置恰倒好處,既不容易被哨所中的人發現,而在空中觀察又能一目瞭然。
雖然已經發現了目標,杜申利卻並不急於進攻。根據情報顯示,島上的對空監視哨配備有短波無線電臺,因此必須在第一時間摧毀無線電臺,切斷觀察哨與外界的聯繫。否則誰也不能確保不會再有人使用無線電臺向羅德島本島報警。海冬青II繞着白色的十字轉了半個圈,坐艙裡的杜申利伸長了脖子,仔細地搜索着白十字周圍的一且可疑目標。忽然,他發現了一棵不隨山風擺動的“樹”。
“就是他了!”杜申利轉身,伸出右臂,指着白十字所在位置,示意攻擊監視哨;然後自己一壓操縱桿,向那棵“樹”---短波天線俯衝下去。按照事先制定的方案,小隊的3架飛機很自然的分成了兩組,一架海上大鷗緊跟着海冬青衝向短波天線,另2架則斜着身子撲向監視哨。
空速表指針迅速超過了180KM/H的刻度,海冬青開始發出令人恐懼的呼嘯聲。雖然坐在風擋的後面,但杜申利仍然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強勁氣流。1200米、1000米、800米…不會動的“樹”在杜申利眼中急劇擴大,彷彿要迎面撞上來!
杜申利深吸一口氣,猛然各蹬一下左右舵,靈敏的海冬青迅速做出了迴應:機頭輕輕地向左右各擺動了一下。抓住這個機會,杜申利一把按下操縱桿上的射擊鈕。飛機忽然顫抖起來,在炒豆般的爆響聲中,一股淡薄的青煙從前面機槍槍口方向涌出,又很快被氣流吹的無影無蹤。兩排光點從硝煙裡躥出,排成扇面一頭扎進灌木從裡,激濺起點點火花。追隨着光點,海冬青擦着樹梢一略而過,短波天線塔在它席捲來的暴風中晃了幾晃,顫巍巍地歪在一旁,卻並沒有倒下。
跟在海冬青後面的飛行員顯然不具備杜申利這樣的操控能力,也沒有抵近射擊的勇氣,只在1000米外草草打了個長點射,搞的地面上塵土飛揚,卻無力在已經傾斜的天線杆上再踹上一腳。
早已料到這個結果的杜申利無奈的搖了搖頭,把操縱桿猛拉到底,同時將油門推到最大。暴風引擎低沉的轟鳴陡然變爲高亢的嚎叫,海冬青一躍而起,幾乎筆直的爬升上去,然後又迅速倒扣下來。筋斗動作使杜申利在最短時間內獲得了第二次攻擊機會:在距短波天線塔400米左右的距離上,海冬青又擺動了幾下機頭,輕柔地扣動機槍扳機,短波天線塔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下。
杜申利拉下風鏡,洋洋自得的在空中做了一個滾轉,以示慶賀,卻在不經意間看見地面上有個人影一晃,隨後消失在一片灌木叢中。
“嗯?!有人!”杜申利狐疑地掃視着灌木叢,覈計了半天,總覺得有些蹊蹺。“下去看看!”打定主意的杜申利左手略收油門,右手向左輕輕一推操縱桿,同時輕蹬左舵,海冬青在空中劃了大半個圈,向人影消失的地方慢慢逼去。
隨着高度的降低,景物越來越清晰,杜申利赫然發現灌木從中竟然堆放着幾個大桶狀的東西,還有一臺機器,正在噴吐着內燃機啓動時特有的青煙……
“什麼東西?”杜申利的大腦快速運轉起來,“電臺、天線、瞭望哨…發電機!!!”
突然間,杜申利明白了,這是給電臺供電的發電機。天線壞了,可以在數小時裡修復;觀通設備損壞,可以再運一套上來;這樣幾小時後,這個瞭望哨又可以重新恢復對空監視的功能。由於這裡距羅德島本島並不遠,如果在電臺沒有被摧毀的情況下,敵人甚至可以利用殘存的天線結構或其他簡易天線迅速恢復通訊能力,那就糟糕了。說不定剛纔那小子就是去啓動發電機,以便電臺使用殘存天線結構向羅德島本島發送警報的。但發電機摧毀,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把一臺發電機運上這個山包並讓它重新運轉起來,沒有個2、3天根本辦不到。
“不行,斬草必須除根!”杜申利迅速把海冬青調整到攻擊位置,對準幾個油桶按下了設計按鈕。四道火蛇猶如四把鋒利的標槍,從戰鬥機上猛刺下來,一頭扎進灌木從中。狂暴的彈雨打的灌木從中斷枝碎葉漫天亂飛,裝滿汽油的油桶也被穿甲燃燒彈打得和漏勺一樣,在短短几秒鐘之內,一切都不可收拾了……
灌木叢迅速淹沒在一團巨大的火球中,緊接着一股濃煙從火球中噴出,張牙舞爪地向空中升去;碎石、樹枝、機器的零件…亂七八糟的東西從火球中飛出,噼裡啪啦的砸落在灌木叢四周.爆炸的氣浪很快追上了正在爬升中的海冬青,把正拿着小酒壺喝酒的杜申利顛了個七葷八素。
“靠,炸的挺生猛啊!”杜申利從座艙裡探出頭來,透過濃煙的縫隙向地面望去,原來茂密的灌木叢只剩下黑糊糊幾根燒焦的樹幹倒伏在地面上,汽油桶和發電機組都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直徑十多米的大坑,“這下是連鍋端了…”
如果不是被固定在座艙內,杜申利現在簡直想跳舞了,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很聰明的:攻擊觀察哨不光是攻擊無線電臺,還要把發電設備連根拔除,讓它徹底失去效果,這麼聰明的點子,也只有他杜申利纔想的出來,那些海航飛行員還在徒勞的在很遠地方就掃射無線電臺,又有什麼用場?喝了口酒,杜申利越想越是得意,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了。
“看時間一分一秒走過,任回憶一點一滴積攥,願世間永遠停留此刻,感受生命活力,編織彩虹世界,分享快樂人生……我不知道你長的什麼樣,也不想了解你的姓名,我只想告訴你,遇到我,是你今生最大的不幸。”快樂的杜申利搖頭晃腦,腦子裡胡思亂想,愉快地吹着自己也聽不明白的口哨,宣泄得意的心情。
海冬青一直爬升到8000英尺後才慢慢改平,其餘的3架海上大鷗式戰鬥機早已在這個高度等候多時;襲擊掩蔽部的帶隊長機朝着杜申利晃晃機翼,示意已完成任務。杜申利忍不住微微一笑,雖然他無法確定掩蔽部和對空觀察設備是否真的被徹底摧毀,但僅就自己乾的成果,就足以讓阿里米亞島在今天無法向羅德島發出任何警報。
4架中國戰鷹在空中重又編成菱形編隊,向着羅德島方向飛去。
天空中稀稀拉拉地飄着幾塊雲,能見度相當不錯。杜申利穩穩地把飛機控制在8000英尺的高度上,眺望着遠處的東南方。遠處羅德島本島上升騰着幾股黑色的煙柱,那應該是海雕們的傑作。離開編隊到現在已經有半個多小時,按原計劃,編隊應該正在返航途中,但他們在哪呢?
忽然,前下方的雲層中出現了一羣黑點,起初是3、4個,接着變成了7、8個、10多個…,也沒有組成編隊,亂糟糟的飛成一團,最後幾個黑點還拖着黑煙,顯然是負傷了。
“哈哈,我們的飛機,終於找到你們了!”杜申利正想重新加入到大機羣,卻發現2架草綠色塗狀的飛機也緊跟着從雲層中竄出,不懷好意的向中國機羣逼近。
“恩?這是哪裡來的飛機?”不等杜申利琢磨出個所以然,2架草綠色雙翼的飛機已經用一串曳光彈給了他答案。飛在隊尾的一架海雕立刻一頭向海面扎去,沒有人從飛機上跳傘。“敵機!靠,不是說沒有戰鬥機麼?”不等杜申利給出信號,身後的3架海上大鷗戰鬥機早已按捺不住,一個大坡度急轉彎,向敵人戰鬥機撲去。原本想留下2機編隊在高空掩護,自己去過過空戰癮的杜申利只好讓自己的海冬青轉了半個圈,繼續保持在大機羣后上方約4000英尺的高度上,關注着整個空戰的態勢。
俯衝下去的3架海上大鷗起初還保持着箭型隊型,但很快隊型就由於俯衝速度控制不一而逐漸變形:飛在最左面的一架越飛越快,把其他兩架飛機遠遠的拋在後面,而飛在最右邊的一架由於實際飛的距離比其他兩架飛機都遠,結果掉在了最後面。箭形隊型幾乎變成一字長蛇陣。2架紅色的敵機似乎發現了氣勢洶洶的襲擊者,迅速左轉脫離。衝在最前面的海上大鷗拉起不及,一頭衝進海雕機羣,好玄,差點撞到自己的飛機,看的杜申利破口大罵:“白癡,有這樣俯衝的嗎?!”
另兩架海上大鷗總算及時拉起,但在緊跟着的急轉彎中,右面的那架被拋離的更遠,戰鬥隊型完全被破壞。由於紅色敵機的盤旋能力相當不錯,加之海上大鷗俯衝下來時速度過快,幾個急轉下來,敵機已經和海上大鷗拉開了半圈以上的距離。眼看着“獵物”正在慢慢地重新變回“獵手”,杜申利坐在機艙裡氣得直哼哼。看來再不出手是不行了!
向後輕拉操縱桿,戰鬥機朝上又爬升了一段高度,接着對準了下面正在兜着圓圈的敵人飛機,杜申利向前推動操縱桿,戰鬥機頭一低,飛機滑了道漂亮的弧線,向一架正在朝海上大鷗撲去的敵機步步逼近。
杜申利悄悄靠近敵機,打開機槍保險,將大拇指按在開關上,打算一擊就讓敵人見他們上帝去……“德國婦科(福克式,杜申利有意給他該名,好體現出自己對德國人的蔑視)?不,不是德國貨,巴里拉,對,一定是巴里拉式!”杜申利看到機頭到上翼之間的斜拉索,平飛時比自己還快的飛行速度,恍然大悟。他可以看到座艙內飛行員探頭出來,看着好象受驚的雞羣,正在下面亂兜圈子的海航戰鬥機,不停調整飛行方向,從上面俯衝下來的海冬青速度越來越快,他可以聽到引擎正在顫抖,想要離他而去,杜申利緊抿嘴脣,心裡一直安慰自己:“近點,再近點,奶奶的,飛的比我還快,老子讓你變燒雞!”
敵人飛機的投影已經佔據了整個瞄準器,杜申利剛要按下按鈕,送前面的敵機上西天,去和耶穌同志探討飛行的奧秘,兩串白光從他身邊掠過,杜申利想也沒想一個倒扣,飛機脫離了攻擊航線,好象斷線的風箏,向下面飄去,接着又時一個空翻,百忙中杜申利瞟了眼剛纔自己所在位置後面,只見一架巴里拉式戰鬥機正以讓他驚得眼珠都要掉下來的速度,滑了下去——杜申利估計下,敵機的速度起碼有220公里/小時!他的海冬青哪怕飛到空中解體,也達不到這種速度。
不用問,剛纔那兩道白光就是正追着自己過來的敵機打出來的機槍子彈。杜申利沒想到三十老孃倒繃孩兒,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睛,一直以偷襲敵人並將敵人擊落爲樂趣的自己,卻差點讓他放不在眼裡的意大利人偷襲一把。如此奇恥大辱,杜申利自然是要報的。
那架飛機還在追着杜申利上來,幾個機動動作一做,很明顯,敵人在速度上佔了絕對上風,可是他的巴里拉式戰鬥機機動性能只能用糟糕形容了。杜申利輕巧一個轉彎,那架巴里拉式就要兜老大一個圈子,跟頭笨牛一般,衝過去收不住蹄子。感覺自己受到羞辱的杜申利自然不會放過這架剛剛纔偷襲了自己的敵機,他開始還不熟悉敵機性能,只能小心翼翼和敵人兜幾個圈子,在敵機接近自己時,用一個特技動作將敵人甩掉,幾下過後,杜申利信心上來了:除了速度,巴里拉式戰鬥機沒有一點可以跟海冬青相比,當然,如果換了其他飛行員,如下面正在四下亂跑的海航戰鬥機飛行員,巴里拉式戰鬥機可怕的速度已經能讓他們心膽俱裂了。
杜申利瞄了瞄左右,除了屁股後面跟上癮的那架敵機,遠方一架巴里拉式戰鬥機正朝自己趕來,在那邊天際間,一屢黑煙還從天上一直拖到海面,不用問,不知海航哪個倒黴蛋讓人家給擊落了。其他的飛機現在如同無頭蒼蠅,互相咬着彼此纏鬥,那架正趕來幫忙的巴里拉式戰鬥機,短時間內還威脅不到他杜申利。
放心下來的杜申利將飛機放平,轉頭看着惡狠狠猛撲上來的飛機越來越近,快要接近射程了,杜申利突然拉着飛機做個筋斗,朝太陽飛去,天地在劇烈旋轉,刺眼的陽光讓杜申利睜不開眼睛。飛到最高點,在飛機失去動力之前,杜申利一個半滾轉,俯衝下去,跟在自己後面的戰鬥機飛行員讓陽光耀花了眼,並沒有看到杜申利正從斜刺裡向他撲了過來。在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內,杜申利一個長點射,那架巴里拉式戰鬥機好象被條鞭子猛抽一把,突然停頓下來,接着從機頭部位冒出黑煙,飛機朝下面的羅得島載了下去。
剛結束一次戰鬥,杜申利還沒喘口氣,喝壺小酒慶祝一下天才的自己,剛纔那架趕過來的飛機已經兇猛地朝他衝刺過來。這架中國戰鬥機剛剛擊落一架自己這邊的飛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架飛機找杜申利拼命來了。
杜申利嘴裡不停地送出一連串咒罵,駕駛着海冬青不停進行着水平機動,連串的機動讓杜申利緊貼在座位上,要不是有保險帶綁着,他早就讓憤怒的飛機甩了出去。杜申利拐個圈,追來的巴里拉式戰鬥機也跟着拐個圈,可海冬青雖然速度慢,拐彎半徑卻很小,巴里拉速度是快,那彎拐的也夠驚世駭俗,杜申利一個減速,追在自己後面的巴里拉式戰鬥機猛衝到前面,杜申利當仁不讓贈送撲過頭的巴里拉一串子彈作爲給速度冠軍的禮物。那架飛機機翼被打掉半邊,歪斜着身子飄了下去。
看着帶着濃煙歪歪斜斜掉下去的意大利戰鬥機,杜申利擦拭把額頭冷汗。讓杜申利感到萬幸的是很顯然,意大利人並非空戰老手,就飛行技術,作戰主動性而言,和他遭遇的德國飛行員差得很遠,不然剛纔意大利人突然的偷襲,足以讓杜申利上演一出馬革裹屍的英雄劇了,現在,偷襲他的飛機反而成全了杜申利在機身上增加戰果的心願。
短短兩分鐘內,杜申利接連擊落兩架意大利戰鬥機,這時候杜申利纔有閒工夫打量一下自己飛機:剛纔敵機偷襲中,他的飛機機翼讓人家打出了幾個窟窿,還算好,沒把機翼打掉,不然杜申利當場就要栽下去了。
杜申利放下一直懸着的那顆心,不過機翼多幾個洞而已,引擎、方向舵都沒受傷,飛機操縱性能沒什麼影響,這不影響他繼續投入空戰。受到教訓,杜申利不再光顧頭不顧腚了,朝空戰正激烈的空域撲去時,他還瞄了瞄左右,沒有敵機打算偷襲他,他這才放心奔了過去。
杜申利原本還打算再擊落幾架敵機,可那些意大利戰鬥機卻看到了杜申利剛纔的表演,見那架與衆不同銀白色的三翼戰鬥機朝自己奔來,仗着自己卓越的飛行速度,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突如其來的空戰,在杜申利擊落兩架巴里拉式戰鬥機後,又驟然拉下了帷幕。
結束了空戰,掃視遍周圍空域,意大利人的飛機要麼被自己擊落,要麼看到自己剛纔的空戰,嚇破了膽,朝大陸方向岌岌如喪家之犬逃了過去——那邊是土耳其領土,按照停戰條約,土耳其人是不會允許這些意大利戰鬥機在戰爭結束前,離開土耳其領土了。
沒了意大利戰鬥機騷擾,受到攻擊的攻擊機機羣現在可以肆無忌憚地將他們攜帶的炸彈投在任何他們想投的地方。機場、油庫、兵營、炮兵陣地、無線電站、……到處都冒出一縷縷的黑煙,那是攻擊機攜帶的五十公斤炸彈傑作。宣泄完所有炸彈,攻擊機機羣在羅得島上空,低空兜了一圈,擺動着翅膀,調頭趾高氣揚朝華山艦方向飛去。
杜申利駕駛着機翼被穿了孔的戰鬥機,飛越普辛索斯山頂,再次側頭看了眼被自己擊落,現在正在冒煙的意大利飛機,心裡一陣後怕。如果換了飛行技術精湛的飛行員,沒有人在旁邊保護,自己下場豈不是很悲慘?堂堂王牌飛行員,自詡永不會被敵人擊落的空中霸王,卻被人家一個偷襲就擁抱大地,這實在太可怕了。說到底,還是需要一個能跟自己有默契的飛行員在旁邊配合自己,而這種默契,非一朝一夕能磨練出來。
“真該把浩天那小子也搞進海航來,要是有他在,什麼人敢在老子背後搞偷襲?!”
杜申利現在強烈想念着以前的搭檔,讓杜申利去空軍,那些因循守舊的官僚是肯定不會讓他回去了,既然如此,還不如想辦法,把張浩天從空軍拐騙到海航來,繼續給自己當幫手。
※※※
張浩天不知道杜申利現在正在打他的主意,要把他拐騙到裝備了“垃圾”飛機的海航去,他現在很忙,正在當侍應生——家裡來了很重要的客人。
“今兒個是什麼風啊?平常請都請不到,會長今天卻不請自來,光臨鄙人寒舍。”
自從王磊進門後,張義朝那張老邁的面孔,馬上煥發了青春,紅光滿面,看起來可以與彭祖比試下誰能活得更長久。
“哈哈。”王磊仰天長笑三聲:“怎麼?義朝兄不歡迎小弟來麼?”
張義朝笑着搖搖頭:“豈敢豈敢,貴腳踏於賤地,蓬蓽生光,要知會長親自登門,老朽必倒履相迎,又怎能不歡迎?哈哈……請,快請坐。”
雖然知道張校長那些話,不過是客套兩句,王磊還是覺得很舒心——這個城市什麼人看到他,都懂得禮貌相迎,只有眼睛長到頭頂的軍人除外。在軍人面前,自己就算擁有再多家產,那些人頂多淡淡說一句:“哦,不錯嘛,日子過的很好”。這讓王磊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王叔叔,請用茶。”
“謝謝……這是令孫吧?”
“是啊,正是老朽不成器的孫子,浩天還不給王會長請安?”
“不必了,不必了……哎呀,一表人才啊,看你身上這身制服,你是空軍的吧?聽你爺爺提起過你,說是在前線打的很漂亮,擊落了不少敵機,是戰鬥英雄呢!”
“會長過獎了,什麼戰鬥英雄,不過是比別人運氣好些罷了。”
從沙發上半起身爬起來,以顯示自己很有修養的王磊仔細上下打量端茶上來的張浩天。作爲潯陽中學董事會會長,王磊並不有事沒事就往學校跑,那裡女老師雖然多,可在守舊的張校長管制下,屬於只可遠觀,不許近玩的主兒。食,色,性也。王磊雖然不是聖人,對食和色,他也有那麼點興趣,可是對着這些一個個好象尼姑一般的女教師,他是什麼興趣也沒有了。要不是老頭子王紹儀在生前一直捐助潯陽中學,按照王磊的個性,他是肯定不會把錢投到這光投入沒產出的贊助中去。一心撲在業務上,王磊和學校方面人接觸就比較少。至於張浩天,他更是沒什麼印象——三年前他們見過,可王磊一天要見多少人?怎麼可能將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深深記憶下來?
“來!讓你王叔叔好好看看你!……後生可畏啊,你看看,你看看!義朝兄,你這孫子可了不得,你看他面如冠玉,濃眉大眼,任誰一看,都會說此乃氣宇軒昂、瀟灑不凡之輩,相信令孫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定能光大張家門楣!”說着王磊衝張義朝豎起了大拇指,臉上表情極爲羨慕。
“哈哈哈……老朽不知,會長大人原來除了賺錢之外,也精通算命之道。”
王磊一點也不臉紅:“談不上精通,不過是略知一二。”
“王會長,平日我們可是請也請不來您這個大菩薩,會長大駕光臨,不會只是來幫我兒子看相吧?會長事物繁忙,我想也不會爲這個專程登門。”
“耀東,你這說什麼話?王會長我們平常可是請都請不到,今日過來,你怎麼能如此放肆?還不趕緊賠禮道歉!”
“是。王會長,小弟不會說話,剛纔多有得罪了。”張耀東一臉平淡,沒有一絲道歉的意思。
坐在下手的張耀東不像他父親那樣,在王磊面前總有諸多顧忌,他是參議員,王磊不過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工廠主,在政治上又沒有多大發言權,張耀東自問自己比他高了那麼一星半點,說話自然也不大客氣。
王磊苦笑着搖了搖手:“義朝兄不必責怪令公子,實不相瞞,小弟今日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狀心事想求義朝兄幫我拿個主意。”
“會長請說,如能幫上忙,老朽定將全力以赴。”
“還不是這該死的戰爭。”王磊深深嘆了口氣。
張浩天退到一旁,依門而站,眼望着外面瀝瀝不休的毛毛雨。張義朝與張浩天父子倆交換個眼神,明白這錢多的可以砸死人的主兒,想必遇到和自己同樣的煩惱。
果然,放下茶杯的王磊開始抱怨起來。抱怨的事情很實在,自從王家唯一的公子參加軍隊,做父親的王磊就開始寢食不安,整日神魂顛倒。戰爭打起來,他這個一點也不顧忌父親想法的寶貝兒子,沒有人性的軍隊送到了最前線,雖然取得了一連串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業績,無數次出生入死,靠一己之力將百萬大軍從絕境中解救出來(站在旁邊聽着的張浩天不知翻了多少白眼,要不是大人說話,沒有他這樣孩子插嘴的餘地,張浩天肯定捧着肚子滿地打滾了),可軍隊纔給了他個“小小的”少校軍銜,和****斌做出的巨大貢獻相比,這實在是欺人太甚(張義朝和張耀東用一種很複雜,無以言說的眼神看着站在旁邊的張浩天。他這個空中英雄擊落了九架敵人飛機,現在纔不過是一箇中尉,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升到少校軍銜呢!)。不光如此,軍隊還一再給王磊的寶貝兒子穿小鞋,哪裡危險就讓他到哪裡去。食人族知道不?****斌單槍匹馬闖進去感召人家,萬幸,沒有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生吞活剝了。攻打薩洛尼卡知道不?****斌當時就用手槍跟敵人戰列艦對抗。上次的潛艇事件知道不?對,就是差點讓人家炸到海底爬不起來的箭魚號,****斌當時就被海軍官員塞進了箭魚號上,那艘敵人軍艦很可能就是****斌弄沉的,雖然王磊的兒子臉皮薄,人虛心,不肯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可知子莫若父,他王磊怎麼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種奇蹟?當然和他寶貝兒子脫不了關係了。
在王磊嘴裡,他那老實的寶貝兒子一再受到軍隊殘酷欺壓,什麼地方危險就讓他去什麼地方,這次巡洋艦隊與敵人的戰列艦隊作戰,他那兒子又在軍艦上,參加了這場戰鬥,還算老天保佑,雖然一些目光短淺之徒看不到****斌的優點,一再讓他去冒險,可****斌有老天保佑,到現在運氣一直跟隨在他左右。經歷千幸萬苦,閻羅王還沒將他小命收走。可老是這樣,做父親的再沉穩,那心臟也要受不了刺激,非發瘋不可。
最後,王磊吞吞吐吐表露出自己此次所來意圖,他雖然有錢,可部隊裡面那些“混球”根本不用正眼看他這個善良的紳士,縱然想散盡萬金,叫兒子離開戰場回國,他也沒那個門路。王磊知道張校長的公子是參議會議員,作爲崇高的人民代表,議員說的話相信那些“丘八”還是會聽的,爲了可憐一個心疼兒子的父親,王磊希望張耀東能幫他打通下和部隊之間的關係,想辦法至少將兒子調離十分危險的地中海戰區。
看着王磊花白的頭髮,可憐兮兮的眼神,張耀東一點也不沒覺得有什麼同情、憐憫、感傷之類的,從心底裡涌現出來。按理說王磊的兒子是軍人,他張耀東的兒子也是軍人,****斌功勳卓著,張浩天同樣是空軍英雄,剛纔他還在做兒子工作,讓兒子離開軍隊,免得再上萬分兇險的戰場,讓自己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倆人應該同病相憐的,可王磊就沒一絲這種感覺。
怪誰呢?要怪只能怪王磊這種人。國內山呼海叫要求“嚴懲德國野心狼”的,大多是二十上下年輕人,看起來年輕人的血是滾燙滾燙的,可所有的參議員都明白,那些軍火商、大企業主明着不表態,可暗地裡,他們卻一個勁推波助瀾,將國內求戰火焰點燃,讓它熊熊燃燒,到最後社會形成一種風氣,贊成戰爭的就是有正義感的中國人,反對戰爭的就是漢奸,是人人得而誅之的賣國賊。等戰火起來了,普通百姓送兒送女上戰場,他們呢?把自己的孩子藏到最安全的地方,惟恐蹭破一點油皮。這些人的所作所爲,張耀東清楚的很!
張耀東根本算不清楚王磊在這場戰爭中撈取了多少錢財,他只知道,三年的戰爭讓這個潯陽首富身家至少翻了兩番,現在對他來說,孩子的性命自然是最重要的。張耀東的兒子也很寶貝,可他現在還不知道如何說服自己傻兒子離開空軍呢!至於王家繼承人問題,那只有等他什麼時候舒心,什麼時候再解決。
王磊磨破了嘴皮子,最後卻茫然離開了張家,張耀東既沒有答應一定幫他說,也沒有肯定拒絕,只是跟他打着官腔,說什麼盡力而爲——政客的盡力而爲,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幸好自己是潯陽中學董事會會長,張耀東老爺子還要看自己眼色過日子,這讓王磊稍微放心些。
離開了張家,王磊謝絕了司機送自己回家,一個人沿着甘棠湖岸,緩緩踱步。
沿着九曲長廊,站在煙雨亭中,外面春雨霏微,雨氣空濛而迷幻,一陣湖風掠過,幾滴雨絲拂在臉上,冷冷清清,細細嗅來,空氣爽爽新新,夾雜着湖水的香味,還有有一點點周圍草和樹沐發後特有的淡淡土腥氣。
下雨天湖邊沒什麼人,偶爾遇到零星行人,那也是打着傘,低着頭匆匆而過,決不會擡頭看一眼泛着漣漪的湖水。王磊找個乾淨點的地方,袖手坐下,呆望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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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