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說訊問人犯,可楊致自從進門之後,始終談笑風生,連殺手哥的手指頭都沒碰上一碰,更別說什麼大刑伺候了。
饒是如此,不僅是監房內的幾個扈從冷汗直冒,就是在房外靜聽的蘇子明都遍體生寒。因爲楊致娓娓道來的那幾樣手段,實際做起來都不難!如若楊致所言成真,確實有此效果: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除了殺手哥絕望的抽搐與嘶吼,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開玩笑!侯爺還沒把話說完呢!
就在這個短暫的間隙,劉二面無表情的帶了兩名扈從,擡了一堆零碎進來。也不說話,只一件接一件的往地上扔:斷手,斷腳,小雞雞,耳朵,嘴巴,鼻子……,最後撲地扔下的是一顆頭顱,與削得零光的軀幹。
幾名扈從都是刀口舔血的海盜出身,哪個手上沒有幾條人命?但是無一例外,當即就捂着肚子,蹲至牆角一通狂吐。
楊致微一皺眉,繼續說道:“老兄,不瞞你說,連你在內一共生擒了五人,有三人重傷,還有兩個活口。重傷的三人,我正命人全力救治,至少有兩人應無性命之憂。另一位仁兄比你還要硬氣,他的零碎都擺在這裡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忽悠的最高境界,在於半真半假。當時有幾人落網被擒,專業殺手都會留意。至於傷勢如何、是生是死,事後分開關押,那就無從知曉了。楊致事先密令劉二屠戮的。實際上只是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
殺手哥噓聲長嘆,仍是閉目不語。
對這位死不開口的奇人。不只是在場的幾個扈從,包括蘇子明與劉二。楊致在暗自着惱之餘,都禁不住生出幾分佩服。
楊致再度開口,語氣已不如先前那般自然:“老兄,爲你準備的第二種死法,我還是說完吧!”
“我從書上學來的第二種死法,遠不如第一種血腥,但是更具別樣的香豔。首先將你的下巴卸去,手腳打斷。換而言之,你絕無自殺之力。只能像毛毛蟲一般依靠身體蠕動。再找來兩公兩母四條狗,分作兩批。最後一步,你將會是何感想,我真不知道,反正我是說起來都覺得噁心:給你和狗都灌下濃濃半碗麪糊似的春藥之後,再關在一起,公狗母狗輪着上。”
本已快要嘔吐收工的幾個扈從,連同蘇子明與劉二一起,又一齊直向牆角奔去!衆人此刻的心情。與殺手哥先前的心聲一樣:你還算人嗎?虧你想得出來!
楊致嘿嘿笑道:“老兄,你若是這一關都能挺過去,我馬上放人!你若是再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同意了。——來人!準備!”
“慢着!”殺手哥再次努力睜大了雙眼。目光中已滿視神魔一般的畏懼,語無倫次的哭道:“楊致!……不,大人!侯爺!我招了。我全都招了!”
從頭至尾根本無須動刑,僅憑言語恫嚇。就嚇得人犯涕淚交流,自願招供。蘇子明與劉二以及一衆扈從。無不面面相覷,直覺得大開眼界。
楊致卻並不急於聽殺手哥招供,而是問道:“老兄,你我無冤無仇,你也是受人驅使,可有心願未了?我若力所能及,必當助你達成。”
“……此話當真?”
“我從來不騙死人。”
殺手哥的精神防線已經全面崩潰,頹然道:“就衝着你楊致偌大的名頭,我信你。這些年我以命搏殺,積攢了一些銀兩。你若有心,遣人去取一半交至我家人手上即可,另一半則聊作酬勞吧!”
“我答應你。”楊致頭也不回的出門而去,囑咐蘇子明與劉二道:“另外三人,依葫蘆畫瓢,照此辦理。願意招供者,可以饒他性命。願意留下者,關押至此事完結,再帶來見我。不願留下者放任離去,自會有人取他性命。”
繼而停步問道:“海關衙役的諸般裝備,可已運到濟南否?”
楊致的刑訊手段,蘇子明尚未來得及消化,聞言不禁又是一驚。這位大爺,對方想殺我幾次都沒能殺成,殺手剛纔也願意招供了。您這一轉身就問到裝備,莫非是想在濟南與對方開戰麼?您可是皇帝明旨任命的三品高官,不是海盜頭子!……其實也是海盜頭子,但不能像海盜頭子一樣那麼幹啊!
老實答道:“第一批兩門火炮,二十具火銃,已經運來。餘下幾批裝備,這個月內應該可以陸續運到。一應馬匹,都由我們在本地自行採購。”
楊致伸了個懶腰,吩咐道:“今晚辛苦二位仁兄,你們接着問吧!明日一早起來,我要看到結果。”
之後三日,濟南城內依然風平浪靜。
十一月初十日,城東一處茶肆與江邊一處貨棧,突然被圍。妄圖抵抗或逃離者,盡數被殺。餘下近三十人,都被帶到海關分署關押審訊。至次日,分三批釋放了十九人。至十一月十二日,又分兩批釋放了七人。
濟南知府胡偉之裝聾作啞確然不假,不聞不問那是絕無可能。
海關分署經略使蘇子明兩度遇刺,如今仍自活蹦亂跳。強人楊致的屬下豈是善類?若是不加報復,反倒是怪了。隨着心腹師爺一次接一次的稟報,胡偉之心裡也越來越發緊,只強作鎮定的吩咐下去:再等等,再等等看!海關分署但有消息,立即來報!
事實上到了十一月十二日,胡偉之完全可以確定,楊致已經到了濟南。可那又怎麼樣呢?就算像先前答應蘇子明的那樣“全力配合”,可要怎麼配合?難道去幫他殺人、抓人嗎?還是悶聲大發財吧!
等到十一月十三日,事態已然愈演愈烈。
雖說除了一處茶肆與一間貨棧,海關分署還未直接驚動任何一家商賈。但在街面市坊之中,蘇子明送來的那份十人名單已經成爲公開的秘密,被傳得沸沸揚揚。十一月十三日晚間傳來消息,那份名單上有兩名商賈,居然莫名其妙的自殺身亡了!
都說人死萬事休,可海關分署似乎不太講究這一套。說屍骨未寒還是客氣的,這邊消息剛一傳出,那邊的海關分署衙役便手持暫行條例與執法令,還有更要命的供狀,不僅所屬商行分號店鋪一律查封,而且同時還抄家、拿人!
你以爲可以一死了之,死了就算完?楊致的諭令只有八個字,簡單而又冷酷:趕盡殺絕。誰擋誰死。
這麼一來,胡偉之想躲都躲不過去了。封店、抄家都沒他的份,海關分署緝拿的人犯倒是一股腦兒都押送到知府衙門來了!藉口推諉不接收是吧?人家壓根兒就沒打算跟你解釋,人一押到,掉頭就走。至於你到底是關是放,悉聽尊便!
忙活到這日深夜,胡偉之已是焦頭爛額,楊家的祖宗十八代不知被他反反覆覆的罵了多少遍。
心腹師爺無奈的勸道:“東翁,明日若是再不上門去拜見楊致,恐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