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通放下臉面主動上門遊說,無奈這個高深莫測卻又年輕得不像話的寶貝女婿始終油鹽不進。在楊府住了兩天後,帶着他像看待妖怪一樣的困惑眼神鬱郁而去。
老丈人的不期而至,引起了楊致對金陵之行的再度反思,也許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楊致並不慌亂也不害怕,只是有點煩躁。對這個世界上很多野心勃勃的人來說,像他這樣的殺人機器銷路無疑十分緊俏。難能可貴的是,這個殺人機器同時還擁有比手上的刀更爲銳利的縝密思維。有想要招攬拉攏他的,自然少不了意圖報復泄憤的。老丈人顯然屬於前一撥,他已經來過了,秦空雲還會遠嗎?後一撥呢?太平富足的小日子還能延續多久?
秦空雲不僅比楊致預計的要來得快,而且來的方式也很特別。
送別老丈人的第二天,秦空雲帶了不下五十人的隨從,擡着足以令楊炎這種守財奴驚掉下巴的諸多禮品,像遊行一般招搖過市。不到半天的功夫,整個信陽城都聽說了一條重要新聞:大夏首富秦家的大少爺秦空雲公子相邀信陽書院第一才子徐文瀚先生,一同前往楊府登門拜訪前精神病患者、楊家大少爺楊致。
像秦氏這樣的超級鉅富,無疑是無數商人心目中的偶像。兒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在金陵與秦家大少爺結下交情,令楊炎因兒子拒絕親家好意的鬱悶一掃而光。爲了把興奮得滿眼放光的老爺子支開,賓主落座寒暄幾句後,楊致分派給他一項最感興趣的工作:收禮入庫。
秦空雲原以爲要大費一番口舌才能讓楊致收下,沒想到他會收得這麼爽快:“些許薄禮不成敬意,只要楊兄不嫌棄便是最好。”
楊致不以爲然的道:“我老爹好歹是個見過世面的生意人,你沒見他都兩眼發直了麼?秦兄,你夠看得起我的了。”
徐文瀚搭訕道:“楊公子,你我兩年未曾見面,公子風采更勝往昔,行事卻仍是不拘一格。”
楊致對這個做過他半天老師的才子沒什麼好感,對他爲什麼會和秦空雲混到了一起也並不驚訝。對於有錢有才有勢的秦空雲來說,想要結交幾個才子實在太容易了。
楊致笑道:“花了那麼大本錢,鬧出那麼大動靜,八成是徐先生給秦兄出的主意吧?我要是不收的話,二位豈不白忙一場?可有一樁得說清楚,我和秦兄以前就沒什麼交情,現在還是誰也沒欠誰的。收禮歸收禮,這是兩碼事。”
我會平白無故給你送禮麼?難道我的錢多得發黴?收了東西不算,儼然還幫了多大的忙似的。也就在你這種牛人眼裡纔是兩碼事!秦空雲不由暗罵他無恥:“多謝楊兄體諒。”
楊致直說道:“我老丈人前腳剛走,二位後腳就跟來了,恐怕秦兄在信陽不止呆一兩天了吧?老丈人想把我引薦給太子,不知秦兄又是爲哪位大人物來做說客?”
言下之意是:太子的招牌都不靈光,你們要是識趣的話就省省吧!
秦空雲苦笑道:“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楊兄。但就算我明知你會拒絕,還是不得不來。”
徐文瀚輕咳一聲打斷道:“秦公子今日大張旗鼓前來拜訪,也不全爲勸說公子出山而來。有句話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且不論你們是否有交情,向外人昭示二位交好對公子只有好處。”
他話裡的意思楊致完全能聽懂,古往今來的梟雄們大多有一種變態的陰暗心理:只要是他們看上的人才不能爲我所用,那麼寧可將他毀滅也不能留給別人!楊致冷笑道:“這算警告還是威脅?”
徐文瀚毫不示弱的迎上他陰冷的目光:“楊公子以爲呢?依照秦氏的實力,若有心對公子不利,何需如此做作?若公子連此中利害都看不透,秦公子又何必上門拜訪?合則兩利,公子一定要我說破麼?”
楊致腦子裡一直在高速運轉:秦氏富可敵國的財力和龐大的地下實力,任何人都不敢小看。秦空雲今天之所以高調宣揚與楊致交情匪淺,就是爲了做給別人看的。
首先可以穩住秦氏背後的勢力,不必急於對楊致下手。而使秦氏有底氣與太子叫板的人全天下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帝。其次是向各方勢力傳遞這樣一個信息,楊致已經是秦氏的人了。誰要是動楊致,就是與秦氏爲敵!
憑他楊致一個人的本事,要保住性命或許不難,但老爹的性命和楊家的產業能不能保住,那就很難說了。秦空雲把他綁在了同一條船上雖然別有用心,但確實也是一片好意。好一個合則兩利!還真是小看這個徐文瀚了!
楊致冷冷道:“無論秦氏有多麼了不起,我也不稀罕。也請徐先生省點口水,別他媽在我面前擺什麼禮賢下士的臭架子。這件事本來就是因秦氏而起,你們怎麼做我都不會領情。秦兄,我的清靜日子已經讓你毀了,如果將來我的家人少了半根毫毛,那不是你乾的也是你乾的。”
楊致是個信奉實用主義的忠實信徒。就如他對秦空雲說過的那樣,當時出手抗擊劫殺的初衷只爲自保。他萬萬沒想到會捲入一場背景複雜的爭鬥,因此還成爲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他也知道僅憑自己的個人力量肯定應付不了,日後免不了還要跟秦空雲打交道。
即使是相互利用的合作,也是需要本錢的。楊致很清楚,他最大的本錢只有自己。所以他不但牢牢抓住道義上的主動不放,而且毫不留情的將秦空雲和徐文瀚骨子裡高高在上的心理優勢扒了個精光。
但他這種欲擒故縱式的狡詐,卻沒能瞞過徐文瀚的眼睛。徐文瀚自信的笑道:“公子儘可相信秦公子的誠意,我等不敢有半分勉強,公子不妨細細思量之後再做決定。徐某記得公子兩年前曾雲,以做個一世吉祥的富家翁爲目標。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公子的願望若想實現,日後恐怕會要多些波折了。”
話已至此,二人沒必要在楊府繼續呆下去了。秦空雲誠懇的道:“楊兄,我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在信陽長久逗留。徐先生是我摯友,楊兄有何吩咐只管知會徐先生就是。”
楊致也不挽留,起身送二人出了府。徐文瀚似乎暗示將會有什麼事發生,但就算想防也無從防起,現在就藉助秦氏的力量未免爲時過早,暫時只好靜觀其變了。
三天以後的深夜,睡夢中的楊致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少爺,少爺!不好啦!四海樓走水起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