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雲與沈重愕然半晌後,沈重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的問道:“楊兄,你是說……優惠一萬兩之後,等於除了你兩萬兩本錢,……還要秦兄賠你十萬兩?”
秦空雲嘆道:“對十萬兩黃金來說,十萬兩銀子實在算不了什麼。”
一直到被楊致逼到無處可退的地步,他才親口承認:秦氏這次真正要從金陵運往長安的,是黃金十萬兩!
秦空雲撕下一塊衣襟,隨手拖過一具屍體,蘸着現成的血跡寫下欠條:欠銀十二萬兩整。長安秦空雲押。又取出貼身收藏的一枚小印,在欠條頭尾都鄭重的蓋上印記。
щщщ ◆ⓣⓣⓚⓐⓝ ◆c ○ “楊兄,十二萬兩銀子我一時難以湊齊,只能折衷如此料理了。”他心知楊致不好糊弄,特地說明道:“楊兄憑此欠條可到秦氏任何一家分號提取現銀或者銀票,直至提滿爲止。”
楊致看也不看就把欠條收下了,心下連連暗贊:秦空雲在那樣慘烈的廝殺中竟然毫髮無損,其身手足以可稱強悍。腦筋清楚行事果斷,心機既重城府也深,隨時準備最大限度的捍衛自身利益。能屈能伸,贏得起也輸得起。秦氏能培養出如此優秀的人才,成爲大夏首富絕非只是靠無敵的財運。
秦空雲又對他一揖到底,誠懇的道:“楊兄,此事上關大夏國運,下關秦氏一門興衰,我慎之又慎實屬無奈。如有得罪,還請海涵。”
楊致冷冷道:“你先別忙着道歉。我剛剛說了那麼多,現在該輪到你們倆了。免得若是有人找我報仇,不明不白做了糊塗鬼。”
秦空雲與沈重面面相覷,都是滿臉猶豫,不知該怎麼跟他說。
這時與楊致在天下鏢局發生爭執的虯鬚大漢過來稟報道:“少爺,現場已基本清點完畢。商隊馬車一輛未失,只是有六十一輛馬車上的貨物被焚燬。我方一百四十五人戰死,傷者六十二人,完好無缺者一百零四人。南楚狗賊留下了二百零九具屍首,另有一十七名活口。少爺,要不要押來審問?”
如果算上沈重所率紅衣人的傷亡,秦氏一方僅是慘勝。
楊致陰沉的道:“人家自己都說是南楚精銳死士,還審什麼?秦兄,我不妨再免費送你一個建議:馬上把敵人的活口全都殺了!”
沈重與虯鬚大漢大感震驚,虯鬚大漢怒道:“兄弟們拼死力戰,犧牲了那麼多條人命才俘獲這十七人。怎可連問都不問就輕易誅殺?即便問不出什麼,就是押回長安也是大功一件!少爺,萬萬不可聽信這廝一派胡言!”
楊致對秦空雲淡淡笑道:“我還是那句話,聽不聽只能由你。”
秦空雲沉思片刻,突然神色一凜:“秦振,照楊爺說的做!快去!”
沈重不解問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秦振所言句句在理啊!”
楊致不禁暗罵:這個弱智的大舅子簡直是個政治上的白癡!
秦空雲冷冰冰的道:“沈兄,你有沒有想過,換了是你,你會自稱是南楚死士麼?如果不是呢?押回長安是大功還是大禍?只要沒有活口,他們不是南楚死士也是南楚死士了。”
一經點破,沈重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滿頭冷汗的道:“是,是。”
楊致不耐煩的道:“廢話少說!我不管你們背後有多大的後臺,但我必須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空雲肅然道:“我秦氏一門首先是大夏子民,然後纔是商家。秦氏歷代行商,至祖父一輩僅是略有薄產。若非當年父親機緣巧合,有幸得到當今大夏皇帝賞識,豈能有今日之聲名與成就?如今不僅身負代天理財之責,還兼有爲大夏刺探軍機與收羅人才之重任。即便不曾設衙署官,也唯有盡忠報效。沈兄既能與我並肩抗敵,此節應是早已知曉。”
沈重承認道:“否則我與玉兒也不會去金陵藉故與秦兄同行了。”
楊致不由訝然:秦空雲的話貌似含糊,其實已經夠明白的了。秦氏不僅是公私合營的股份制集團公司,而且是大夏官方對外不予承認的秘密特務機構,整個兒就是一個山寨版本的中央情報局啊!
秦空雲接着道:“當今大夏皇帝乃雄才大略之主,在深受突厥牽制困擾的情勢下,與南楚爭霸近年已穩佔上風。然長年征戰耗費巨大,委曲求全與突厥議和需交納大筆貢賦,財力上早已捉襟見肘。若是加徵賦稅,又恐喪失民心動搖國本。所以秦氏奉旨密送黃金十萬兩回京,既可充盈國庫解燃眉之急,皇上也可放手籌劃滅唐之戰。”
天下大亂軍閥割據,各國無不濫發銅錢搜刮民脂民膏,以至普遍銅賤銀貴,黃金價值更高。十萬兩黃金大約相當於白銀八百萬兩!
楊致冷笑道:“如果不是爲了錢,皇帝也不會急於滅唐了。”
秦空雲點頭道:“南唐與吳越閩浙之地自古便是天下財賦重地,欲一統天下,必先取之。”
楊致冷冷問道:“沈兄,你又是代表何方神聖?”
沈重小心的取出一塊腰牌:“我是內廷禁衛府的外衛,這次暗中護衛商隊,乃是奉命行事。想必秦兄也早已猜到了。”
秦空雲苦笑道:“因事涉機密,大夏不便公然派兵護送。家父原說會有禁軍高手暗中接應,我原以爲沈兄是在軍中效力,不想竟是內廷禁衛府的大內侍衛。楊兄,這次劫殺事件太過玄妙,並非我要有意欺瞞於你,而是連我自己都毫無頭緒。不是我小看沈兄,他也未必有了解此事的份量。”
他雖未明說,但無異於是百分之百的認定,劫殺商隊的絕對不是南楚死士。無論怎麼強勢的皇帝,都無法保證他所有部下都是萬衆一心。大夏朝廷的各方勢力到底都有些什麼想法,誰又說得清呢?
聽二人這麼一說,楊致已是頭大如鬥,心下連腸子都悔斷了:秦氏的背景已經夠複雜的了,現在不但扯上了內廷禁衛府,就連大夏軍方也插上了一腳……,再加上南楚,任何一方都不是吃素的。我只想掙幾個小錢做個安分守己的土財主,我他媽招誰惹誰了?當初好死不死的去找什麼天下鏢局啊?
三人說話間,東方已是魚肚發白。楊致越想越覺得鬱悶,煩躁的罵道:“老子這回只怕是被你們害慘了!這件事到此爲止,你們就當沒認識過我,我以後也不想再見到你們!”
沈重趕緊追上他問道:“妹夫!……楊兄,你上哪兒去?”
“還能上哪兒去?貨都沒了,錢也賠了,難道陪你們兩個混蛋在這兒過年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