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夠了嗎?
——看夠?怎麼可能會看的夠啊,即使看一千年看一萬年也看不夠啊……
——那麼,我做你的主人怎麼樣?^_^跟隨我,直到你進化……
——不要開玩笑了……你也是妖族的,妖族的人是不能的。
——那麼我們來做個約定吧^_^,如果哪一天我可以變成人,我就做你的主人……
——你怎麼可以碰我的尾巴……
——碰尾巴怎麼了?碰一下尾巴就害羞成這個樣子,大不了我的也給你碰一下好了,喏,給你,還是很新鮮的呢……
——銀,我已經可以……變成神了,只是……
——寐影……不要任性啊,如果你受傷……我也會受傷。
這些過去,全部都忘記了,是麼。擡起的手輕輕得接住了一片飛落的花瓣,當它掉入手心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片冰涼,彷彿是從冰天雪地裡過來一樣,一直從我手心涼到了心底。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擡起頭,看到了那個站在石階上的男子。銀絲般的長髮,雪白的繡金長衫,透明若翼的雙脣,晶瑩剔透的眼瞳,以及額頭上那一個淡淡的“銀”字。
他站在石階上看着我這邊,任由雪白的衣服搭拉在青苔,搭拉在飄碎的花瓣,搭拉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他一直看着我,沒有任何感情。難過、悲傷、欣喜、開心、痛苦、失措、迷茫、激動、靜默、低落、憂傷……這些情緒全部都沒有,他就像一尊石像,很平靜的站在那裡,眼瞳不帶任何感情,彷彿我與他之間比陌生人還陌生人(其實在他從那個世界消失開始……就已經是陌生人了)一樣。
“銀……”忽然他淡淡呵出一句。
我難以置信的瞬間睜大了眼……他叫出了我的名字?!他……他是以前的狐狸嗎?!
就在我遲疑的一瞬間,那個原本還在石階上的他突然瞬間轉移到了我的面前,一柄青劍就像毒蛇似的出現在我視線裡,一下子刺向我的胸口。
在這剎那,我忽然想……如果就這樣死去,我是不是可以回到那個世界,回到那個有那麼多人等候着我,有那麼多人期待着我的世界……也許,我不該恨狐狸,他失去了記憶,所以想殺掉我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嗎?所以……就讓我這樣回去……也好。
在鮮血飛濺的瞬間,我一下子呆在了那裡……一個白色的小身影,毅然的擋在我的面前,那柄青劍沒有任何猶豫的穿過他的胸口,一直到我胸前……
停留在半空中的劍尖,劃破了我的衣,劃出了我的血……像染了色的曼佗羅,一點一點,滴落到地面。
“花……妖!”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開束縛住的結界一把抱住滿身是血的他:“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和雪狼在一起嗎?!你現在還在幼年期啊,你這樣會死的!就算有幾百顆末代玉珠都救不了你的!”
他應該和雪狼在一起的不是嗎?是不是那個時候……在打鬥的時候他幻化成別的小東西藏到我身上?!
“恩……”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很乖的點點頭,一直到那個人將劍抽了出去,漫天的血水撲濺到我的臉上、手上、衣服上。
我尖叫着抱住花妖用從來都沒有的憎恨盯住了那個人……那個曾經溫柔的跟在我身後,曾經不顧一切保護着我守護着我的狐狸寐影……不,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是他了,現在這個人天之域的殿下!是人人敬畏的惡魔。
“吶,”突然……我綻開莫名其妙的笑顏,滿臉的鮮血,從憎恨轉成了悲傷的微笑:“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
從另一個世界追逐過來,放棄回到自己世界的機會追逐過來,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收集末代玉珠就是爲了見到你,丟棄那麼多想要在我身邊的人就是爲了帶你回去。呵呵……可是,吶,我現在……不要你了。
站在那頭的白衣男子在聽到我說的這句話時突然全身一震,整個身體沒入了寂寞和淒涼中。
我一手摟着失血過多也許已經死掉的花妖,一手緊緊得按着他的胸口:“不要着急,我會救你,我真的會救你!!!!!我現在就喚出末代玉珠讓他們救你!!!!!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不會丟下你不管,以後我在那裡你就在那裡好不好。我帶你去我的世界,我帶你去我的王國,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似乎,在過去的某個時候,我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如果你不乖乖睜開眼睛的話我就不讓你喊我銀了,也不教你說話,不教你拿筷子,不教你唱歌,不教你跳舞,什麼都不教你了的。喂……你睜開眼睛啊,你睜開眼睛好不好……你可不可以睜開眼睛……
現在,我同樣重複着這樣的話,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單純只爲了救他,只爲了責任而救他。而現在……我想讓他活過來,我想讓他在我身邊,我想帶他回家!
白衣男子像一尊石像一樣佇立在那裡,看着我抱着滿身是血的花妖安慰他,守護他,捂着他流血的傷口……明明……明明是陌生人的,明明跟那個女子沒有任何關係的,可是在劍過去的瞬間,他後悔了;在鮮血飛濺的瞬間,他後悔了;在她親口說出“不要你了”的瞬間,他後悔了。
纖細的手指緩緩擡起,額頭上那個自小便攜帶着的印記,那個雕刻着那個女子名字的印記,彷彿受了傷一般,慢慢黯淡了下來。
忽然原本平靜的雙瞳一下子細若針尖,他看見了什麼?!他看見了那個妖精的發間竟然有一個自己那麼熟悉的金色之環,曾經在夢中一遍又一遍出現的金色之環!上面刻着奇妙名字的金色之環。
天……若……銀。
原來,這便是那個女子的名字,這便是我額頭印記的含義。
曾經在夢中見過它很多次,唯一可以看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還有一個若隱若現“銀”……那個銀雕刻在金色之環的頂端,高高在上,君臨天下般。
“將他們帶下去。”輕拂袖,那個白衣男子忽然轉過身離開了。
我看着他蕭瑟的背影,突然一把將過來要帶走我們的老太婆推開:“不要碰他!”從很早開始,我就對末代玉珠報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破錦說他們是惡,但是我並不討厭這樣的惡,甚至有一些瞭解他們的心情。可是這個親眼看着自己的主人殺人而無動於衷的末代玉珠,我卻很討厭。
老太婆墨臺的手懸在空中,並沒有落下來。過了許久,她才淡淡的嘆了一口氣:“我讓姑娘厭惡了呢。”
“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哪來的厭惡。只是討厭不乾淨的東西觸碰對我很重要的人而已,”冷冷的拋出一句,我抱着花妖站起來:“地牢在哪,我自己走,不需要你的押送。”
“隨我來。”她退後幾步帶着我走向另一個地方。
我張開結界保護在花妖的身邊,用自己的靈力封住他流血的傷口:“只要你願意活下來,我會帶你去我的那個世界……真的,我從來不說謊。我們那邊,有很美麗的花,有很美麗的湖,有很美麗的宮殿。我們那邊,有很多很多幻靈獸,他們和妖精差不多,但是比妖精高一個級別。在那裡,妖精可以進化,進化成幻靈,進化成……神。但是我告訴你哦,你千萬不可以進化成神哦,因爲你進化成神之後,就會失去自己最珍惜的人哦。因爲啊,神是不可以有愛的,所以它要離開所愛的人……就像……”狐狸一樣……
本來以爲會被帶到地牢一樣的地方,沒想到卻是一個比較乾淨的宮殿裡。我並不問爲什麼將我帶來這裡,也不問難道不怕我會逃走。我只是把花妖抱了進去,小心翼翼的放到牀上。不顧那個老太婆還站在身邊,直接召出了另外四顆末代玉珠的幻體。
“救他。”很自然的一句話,卻帶了足夠的命令語氣。
他們很順從的對我欠了欠身:“是,主人。”
末代玉珠不愧是修行千年的靈物,花妖那麼深的傷口都可以短時間裡癒合。本來以爲癒合就會沒事了,誰知道轉眼間他變幻化回了一棵嫩綠的小植物,小心翼翼的躺在棉布錦綢上。
雙子玉珠之一的千門地燈告訴我,花妖本體是曼陀羅華,又可以稱爲白色彼岸花(筆者加一句:紅色的叫曼珠沙華manjusaka——紅色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