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少年微微低下頭繼續撫着無聲的琴……
我現在纔看清楚,他的手指並沒有碰到琴絃上,只是靠在琴絃的附近就停止了……不是琴破,也不是他不會彈,而是……他根本就沒有彈嘛……
而且……從剛纔我跟進來到現在……他都沒有看過我一眼,明明如此美麗的眼睛,卻沒有任何光澤……呵呵……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因爲生了一個這樣殘缺的皇子……所以就遺棄在破舊的宮殿裡……
可是……殘缺又如何……殘缺的花朵依舊可以綻放色彩,殘缺的陽光依舊可以照射每一個地方啊!殘缺的美麗……在陽光燦爛的地方……依舊可以耀眼絢爛。爲何要將這樣美麗的人遺棄在這種地方,蜘蛛網掩蓋不了他的美麗,脫落的漆具隱藏不了他的氣質……即使失去光明,即使失去睜開眼睛的力量,這個柔弱而單薄的少年,依舊美麗。
“走吧。”大概是我呆呆的看着那個少年的時間太久了,老宮女過來扯了扯我的衣角:“幹什麼盯着冥少爺看……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宮人在想什麼,想諷刺就諷刺吧,我們少爺,只要有我一個人保護就可以了!你們這些看不起人的宮人,儘管去你們自己偉大的主子那裡吧!”
我暈,哥們啊,大姐啊,我可是什麼都還沒說呢,你不要把我想的那麼惡劣好不好,即使我發現了他的眼睛失去光明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看法啊,失去光明在我們那個世界裡的人多的是,有一些人還成爲鋼琴調音師呢,真是的……我怎麼覺得這個老宮女比那失去光明的少爺還渾身帶刺來的。
我低着頭一邊跟着老宮女往外走一邊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失去光明又不是失去了幸福……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擁抱希望嘛……幹嗎總是小心的把他呵護起來,弄的好象他真的一無事處的樣子似的,明明可以笑的那麼漂亮……”
“鏘……”的一聲,非常意外的在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屋子裡面坐着的那個失去光明的少年突然手一顫一不小心按到了琴絃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來。
本來在我前面的老宮人突然轉回身非快的來到少年身邊:“冥少爺,冥少爺……是那個小宮女吵到你了嗎?!都是阿妲的錯,阿妲立刻帶走她!”
“不是……阿妲,不要讓她走,阿妲不要讓她走,”那個少年扯住了老宮女的衣襬:“阿妲請不要讓她走,我……我想與她說說話……”
老宮女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繼續轉身溫和的對少年說道:“好,冥少爺,我不讓她走,她會一直留下來陪着您的,阿妲不讓她走好不好?”
什……什麼啊?我還要去那個什麼二殿下那裡,哪裡有時間留在這裡啊,鬱悶,這個老宮人到底在想什麼東西啊。嘴角還沒抽搐夠,我就看見那個老宮人幾乎是用命令的眼神盯着我,彷彿是在說,你,過來,如果不過來的話我就處罰你,讓你死的很難看!
撅了撅嘴不是很樂意的慢慢走了過去,靠近少年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衣襬!我驚的立刻縮回手把衣襬從他的手裡抽了回來……
似乎感覺到我驚嚇,他原本蒼白的臉染上了紅暈:“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只是……在這個寂寞空曠的宮殿裡呆了那麼久……除了阿妲之外,再也沒有感覺到其他人的氣息了。而且……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擁抱希望……這樣美麗的話,可以說出這樣美麗的話的人,一定是一位非常溫柔的人!
看着他一副想觸碰我但是又擔心驚嚇到我的樣子我恍然大悟。因爲失去光明,他現在可以藉助的最靈敏的就是聽覺和觸覺了……因爲想要知道事物的形狀,因爲想要了解事物,因爲想要同樣的融入這個世界,所以他纔會想要碰碰我的臉,想要知道我是怎麼樣子的,想要感覺我的存在……他,只是……這樣想而已……這樣被禁閉在破舊的宮殿裡,聽見的除了幾隻一不小心路過的鳥兒的聲音或者是老宮人嘩啦嘩啦打掃院子的聲音之外……恐怕是再也聽不見什麼特別的了吧……生活在這樣的宮殿裡,遺棄在這樣的塵埃裡……明明應該是一位皇子的,只是因爲身有殘疾就要受到這樣的待遇,太殘忍了……
我看着他失去光澤的雙瞳,竟然有些不由自主的慢慢走近了他……他白皙的手指因爲經常觸碰東西所以上面有了細小的傷痕……我的手指碰到他的手指上,然後輕輕用指勾起他的手掌觸到自己的臉頰……沒有男女之間的曖昧,沒有男女之間的隱澀……只有我溫和的,輕輕淡淡的聲音響起:“我的名字……是天若銀……”
他的手指有些顫抖,在觸碰我臉頰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溫度的傳遞……
邊上的老宮人在看到我拉起少年的手放到自己臉上的時候眼睛都睜大了……男子本來不應該這樣失禮的觸碰女子的臉頰,這樣明明應該是放浪放蕩的行爲……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會讓人覺得……非常的安寧,非常的純淨……彷彿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觸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天……若,銀……”她擁有這樣美麗的名字,她是擁有這樣美麗名字的人……明明看不見,明明失去光明,但是……我可以感覺到手指上,觸碰的是光明!她是一個擁有光明的女孩子!
“我……可以抱抱你嗎?”明明知道這樣問是很失禮的事情,明明知道這樣問幾乎是讓人不能接受的事情……可是,我想抱抱她,我想抱抱陽光啊。如果可以,哪怕讓我失去所有……我也想要抱抱她……
“好啊,我來抱抱你吧!”
當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還以爲是我的耳朵出錯了……她竟然真的答應了,而且……她竟然說要抱抱我!除了阿妲在我很小的時候抱過我,再也沒有人擁抱我了……即使我父皇也好,抑或是那個,將我遺忘在這裡的母親。
雙肩被一個異常溫柔的懷抱輕輕摟住,我可以感覺到她的脈搏,她的心跳,她的溫度,她的呼吸,她的……一切一切東西,我可以感覺到,彷彿是另一個新的世界重新展現在我面前一樣,如此的溫暖,如此的安詳……這樣的擁抱……讓我的心……小小的貪戀了一次,被人擁有的感覺,被人擁在懷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