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殿內,樑子婿和唐子煙都靜默不語,殿上的皇帝隨手拿了奏摺在看。
等待方以軒的過程度日如年。
粱子婿走至唐子煙的身邊,小聲詢問,“子煙,你確定方家願意支持你在樑京修建學堂?”
“六皇子覺得有什麼問題?”唐子煙自信滿滿,對樑子婿的擔憂雖然心生感激,但也未生出一分的慌亂,她站在殿內,只覺得這個方以軒來的慢了點。
憑着她的估計,方以軒聽到皇上召見,再知道她在宮中,必然會十萬火急地趕來,現今已經過了三刻,比她預想的慢了一刻。
果然,片刻之後,那個離開的內監站在殿內,“皇上,方家的三公子方以軒前來見駕!”
“宣!”皇上看了一眼唐子煙,吩咐內監出去宣方以軒進殿。
方以軒進殿時,唐子煙分明看到了他額上的汗水浸溼了頭髮,唐子煙的目光緩緩移到了別處。
“草民方以軒見過皇上!”方以軒雙膝跪地行了大禮,等站起來的時候,目光才望向了唐子煙,眸光裡隱含着幾分糾結和痛苦。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摺,頗感興趣地往前傾着身體,“聽唐小姐說,你願意支持唐府在樑京修建學堂?”
方以軒一聽此話,愕然大怔,莫非今天唐子煙前來並不是靠他的狀的嗎?
那張字據足以讓方家和白家都面臨災難,正當他狐疑看着唐子煙的時候,就見唐子煙上前一步,恭敬稟報道,“皇上有所不知,再過些日子,方公子可就是唐家的女婿,我的妹夫了呢!”
此語一出,皇上臉上帶着幾分喜悅,“原來是要親上加親了,這樣的關係,朕到是沒有什麼好憂慮的了,看來方家和唐家確實要爲我們承啓國做一件好事了!”
方以軒百口莫辨,額頭的汗更多了,他擡袖抹去額頭的汗水,臉色變得卻十分難看。
他沒有料到唐子煙會以這樣的形式逼他應了婚事,逼他交出紅莊。
方以軒一直無聲,殿上的皇上覺得蹊蹺,再問,“方以軒,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爲何臉色如此難看?”
這時,唐子煙和樑子婿一同望了過去,看到方以軒的臉色果然如臘白。
“回皇上,草名沒有什麼難言之隱,只是來的時候有點心急,唯恐皇上等的着急,所以出了一頭的汗!”方以軒說罷,尷尬地再次抹汗,眸子裡卻是萬千的恨意。
他雙拳緊握的樣子早被唐子煙看在眼裡,唐子煙並不加理睬,只是含笑道,“皇上有所不知,這次方公子主動提出,要將方家的紅莊讓出來給修建學堂,初聽時,子煙還不敢相信,但是方公子一再肯定,決定要將紅莊讓出來!”
“紅莊?可就是秋景別苑的那個錦莊?”樑子婿接過話題,心裡更加緊張了,看到方以軒的表現,他已經明白十之八九,唐子煙這是要來一個激將法,要讓方以軒主動讓出紅莊。
皇上也略加沉思道,“那裡確實是一處好地方,地處繁華,卻緊伶秋景別苑,自當有四季風景可看,地勢便利!只是朕知道,那紅莊可是方家最好的一處產業吧,方家老爺真的願意將這莊子讓出來做學堂?”
話已至此,唐子煙心中冷笑,如今願意不願意可不是由着方老爺說了算了。
方以軒就站在殿內,她的袖內就藏着那張字據,如果他不肯出讓紅莊,那今天這場鴻門宴,方以軒恐怕是有來無回。
看着方以軒忍痛割愛的樣子,唐子煙心裡萬千的暢快,這可是讓他嚐到了什麼叫痛徹心扉的感覺,可是讓他知道,這種感覺一輩子哪怕只有一次,也會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叫人清醒和睡着時都痛的難以呼吸。
“回皇上的話,這事……恐怕以軒不能作主……”
“方公子,看來你把之前立字爲據的事情都忘記了,據子煙所知,如今方家的生意有一半可是交到了公子手中打理,莫非,公子想說話不算話了?”唐子煙並不惱,臉上仍然帶着淡淡笑意,如今的她,對一個厭惡的人再不會顯出怒色,當然,此時此刻,她還沒有到發怒的地步。
方家的紅莊,她是吃定了,而且一定要吃的光明磊落,還要叫方家有苦難言。
提起字據,方以軒的臉色由白轉成了青,像是憋着一股氣難以發作,又像是心中雷霆萬鈞,在此時只能忍氣吞聲。
看到方以軒不說話,唐子煙含笑道,“皇上,恐怕方公子是有些緊張了,還是子煙來說吧!”
“唐小姐,紅莊乃是方家一大產業,唯有他們方家主動出讓,朕才能下旨同意你修建學堂……”皇上的神色威嚴,顯然是不願意聽唐子煙一面之詞,這一點,到叫唐子煙心生佩服。
“皇上說的及時,子煙只是想讓方公子好好思量,之後再做決定不晚。現今子煙只是想求皇上同意,將學堂設在秋景別苑附近,畢竟那個園子是皇家的園子。”唐子煙擡眸望着點上的皇上,絲毫沒有緊張的表現,反而有一種自在從容。
皇上看看方以軒,再看看唐子煙,覺得同樣是初進宮,表現卻是大爲不同。
不由對唐子煙刮目相看,只沉聲道,“修建學堂乃是一大好事,朕沒有理由不同意你修建!”
“皇上,子煙是想求皇上把秋苑作爲學堂的後花園,學子們可以在園內自由走動,看書作畫……”唐子煙此語一出,看到皇上的臉色疏忽一變,果然,伴君如伴虎。
自進殿開始,皇上的臉色一直陰晴難辯,此時說到用秋苑作學堂的後花園時,皇上的臉色明顯變得清冷,看來,皇家的東西有時候還真是動不得。
粱子婿在一旁小聲提醒,“唐子煙,你要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皇上曾允諾,答應子煙一個請求,今天子煙進宮,就是向皇上討這個允諾來了。民女做事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唐子煙心中腹語,要麼不整人,要整就要讓他知道這世上除了皇家還有一人惹不得,那就是她唐子煙。
一旁的方以軒仍然在沉默之中,並不打算先開口,而是在察言觀色中。
殿裡一時寂靜,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來,讓所有的人呼吸都有點困難。
唐子煙知道,這一關有驚無險,但她也必須作出害怕和恭敬的樣子來,至少讓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她是害怕這個皇帝的。
“你今天進宮,爲的就是向朕索要這個允諾嗎?”皇上的聲音一出,粱子婿的目光立刻投了過來,他搖着頭,用目光制止唐子煙給一個肯定的答覆,至少不要在皇上這樣的狀態下說出來。
不料,唐子煙十分勇敢的擡頭道,“是,皇上,民女今天進宮就是向皇上索要這個允諾!”
“大膽!”皇上手拍龍椅扶手,臉上表情盛怒,從來還沒有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女子,即便是皇上的四公主,也沒有敢放肆到這樣的地步。
這整個樑京上下,敢用這樣的口吻向皇上索要東西的唐子煙還是有史以來頭一人。
粱子婿暗自着急,忽地想到那日在慈安殿中,唐子煙也是激怒了太后,最後卻是化險爲夷,這才慢慢將心情平復下來,努力裝出鎮定的樣子。
“皇上明鑑,皇上貴爲九五至尊,自然一言九鼎,子煙今天來索要一個允諾,只是想讓皇證明自己君無戲言!”唐子煙此話說的滴水不漏,別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縫隙可再尋個不是,一旁的樑子婿聽此言,暗自佩服。
剛剛還盛怒的皇上聽此言,搖了搖頭,“小小女子,果然是伶牙俐齒,這麼說來,這位方家公子也是被你用這樣的法子騙了紅莊對不對?”
此語一出,唐子煙到有些驚訝了,這位皇上雖然整天呆在皇宮裡,但神思聰慧,思緒敏捷,顯然她之前是有點輕心了。
“皇上此言差矣,方公子乃是人中君子,皇上瞧他的穿着就該能看出一二。小女子不過是唐家嫡女,哪裡有本事能誆到方公子允諾?再者之前的誤會很深,方公子至今沒有原諒子煙,這也是子煙的失敗之處!”唐子煙作出一副委屈慚愧的樣子,旋即又拱手道,“但方公子心中藏有天下學子,自然想有一番作爲,這舍紅莊雖然是一件大事,但能得到樑京百姓的讚歎,更是他一生的榮耀……如今,還有皇上的支持,更是成全了天大的一件好事,對於方公子現在來說,恐怕是正合心意。”
方以軒暗自罵道,唐子煙這個歹毒妖女,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我定會將唐府的一切都據爲己有,絕對不會讓你這個妖女再如此囂張。
明明是一件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的事情,生生讓唐子煙說成了一件大好事,這一點,粱子婿不得不再次佩服。
殿上皇上三思後,才緩緩點頭,“這些年來,朕一直扶持商家,對學堂之事並沒有刻意注重過。今天,既然唐家女你提出了這樣的建議,而且還是由唐家和方家聯手修建學堂,朕自當該支持!”
“父皇能作出如此英明的決定,乃是天下的一大幸事!”樑子婿趁機拱手讚歎。
皇上擺了擺手道,“你別在這裡溜鬚拍馬,你對唐小姐讚賞有佳,父皇心裡清楚。不過這件事情既然是爲了承啓國教學大業,朕自當支持。至那個允諾,唐小姐還是小心留着爲好,朕若是藉此機會應了這個諾,恐怕遭天下人的嗤笑,笑朕沒有遠見,連這教學大業也不支持,還當什麼明君?”
“皇上果然英明,子煙謝皇上隆恩!”唐子煙跪地叩拜,心裡暗忖,看來今天的事情是成了,方以軒回去之後,恐怕會痛哭流涕,還得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