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所有的人都摒着呼吸,一會看看門外被架着的張勇,一會又瞧瞧方以軒的臉色,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只有唐子煙神色淡然,對眼下的事情彷彿不以爲意,眸光裡的堅定讓人不敢小覷,仿若一朵水中白蓮,叫人心中不由產生一抹敬意。
“劉沙,方餘,放開他,讓他們走!”方以軒自覺今個是自尋晦氣,若不是清早有人送信,說唐子煙與一個煙鬼一起來奇味齋裡吃東西,他也不會這麼火急火燎,失了平日裡的沉着自信,前來惹這鼻子灰。
看到信裡提到,唐子煙現在喜歡的男人是一個煙鬼,方以軒心中壓下的怒火和羞辱再一次被掀開。
唐子煙她竟然寧願喜歡一個大煙鬼,也不願意嫁給他,難不成,唐子煙的眼睛是瞎的嗎?心是盲的嗎?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在這種怒氣的催發之下,方以軒才怒氣衝衝地趕到了奇味齋,纔有了剛纔那一幕。
“公子!”劉沙一臉不服,差一點就要將那個瘦骨嶙峋的煙鬼扔到街,叫萬人踩踏,那時候這個所謂的唐子煙唐大小姐,恐怕名聲也盡毀,以後除了這個煙鬼,恐怕沒有人要她了。
這樣一來,也可出一口惡氣,可是沒有想到關鍵時候公子卻放棄了這場好戲,白白的放過了曾給他侮辱的唐家嫡女唐子煙。
方餘也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方以軒,當時並不想放開張勇,這可是報復的大好時機,如果錯過今天,以後再想尋這個唐子煙的麻煩比較困難。
再說,出門時,公子不就是爲的這個目的纔來到奇味齋的嗎?現今難道就被那丫頭三言兩句就給唬住了?
這些年,公子謹小慎微,做事情向來低調,從來都沒有吃過鱉。
可是唯有在唐小姐這件事情上,公子太過用心用力,甚至不惜一改往日低調,大肆張揚,沒想到得到的卻是被這個丫頭一再的侮辱,一再的逃婚,公子身心受創,一度臥牀不起。
這些日子剛好一些,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就和一個煙鬼混在一起,還帶着這煙鬼來這奇味齋裡吃東西。
難道這丫頭不知道,這奇味齋的老闆與自家公子是朋友,這讓公子的臉往哪裡擱?
想到這裡,方餘的臉上顯露一絲惡毒之色,眸着眸子看着身在奇味齋裡站定的唐子煙,恨不能現在就將其名聲毀掉,從此往後,讓她成爲樑京頭一號的賤婦。
“方餘,放開他,由他們去!”方以軒臉色灰敗,再次厲聲囑咐,心中卻暗自懊悔,不該看到信就魯莽前來滋事,非旦沒有讓唐子煙丟人,反到是自己招來不必要的笑話。
衆人小聲議論,“這唐家嫡女果然有兩下子,這方家公子根本不是對手啊,你們瞧瞧,這纔剛剛過了幾招就敗下陣,幸虧也沒有結婚,否則以後方家公子這日子難過!”
“也是,男人怕悍妻,只是這方公子身子弱就罷了,沒想到這骨子裡也是個懦夫,三兩句話就給震住了,也難怪人家唐小姐不喜歡他,哪個女人喜歡個軟蛋呢?”幾人議論,言語十分難聽,不過到是沒有說唐子煙幾句,反到是把方以軒說的一文不值。
這些話唐子煙都聽得十分清楚,再看看方以軒,白衣似雪,容顏如玉,想必他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吧。
可是這些在他的背叛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他那道貌岸然的心裡,藏着天大的陰謀,除了她唐子煙知道,誰又能得知,一個看似憔悴,身子孱弱的方家三公子,竟然有着想要霸佔天下的野心和慾望。
唐子煙走至方以軒身邊站定,望着街上淡藍有霧的天空,深吸一口氣道,“方公子做事向來冷靜,又何必因爲別人幾句閒言碎語就自找不痛快,我們雖然沒有緣分成親,但也不必成爲仇敵!”
這幾句看似安慰,實則唐子煙是想挑出方以軒內心的那股陰暗,如若他不是急着想來冷嘲熱諷侮辱她,那他也不會受現在這種罪。
說完,唐子煙走出奇味齋,扶着張勇一步一步走到街上,陽光之下,這個女子的身影投射出一種威嚴,那是一種不容人猥褻的尊嚴。
她雖然扶着張勇,但那完全就是主人對隨從的一種關心,而非關男女之情。
所有的人都默默注視着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言侮辱,更沒有一個人言語不敬,只是暗自讚歎,那個煙鬼命真的是太好了,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主子。
如果不是遇到唐子煙,張勇依舊是無家可歸,四處落拓的大煙鬼,可是現在因爲有了唐子煙,他卻得到了重生。
多少人期盼這樣的夢想實現,多少人想進唐府做事最後不了了之,可是張勇卻偏偏有這樣的福份。
這是叫人羨慕的福分,卻也有一種叫人欣喜的情愫在裡面,因爲他們從中看到一個善良女子散發出來的神聖力量,她不畏懼人言,伸手挽救了一個垂死之人,這讓人覺得份外的溫暖。
“唐小姐,剛纔沒有保護好你,是張勇失職!”張勇從走出門來的一瞬間就滿心愧疚,直到走遠了奇味齋,這才側臉向唐子煙道歉,如果自己不是身體虛空,如果不是因爲久食大煙被人叫爲煙鬼,唐小姐也不會受人侮辱,更不必被那個方以軒攔截嘲諷,當衆失了顏面。
“叫我大小姐,以後你就是我的隨從,不必那麼見外!”唐子煙溫柔回眸,看到張勇的自責慚愧更加覺得他這份心的難能可貴,也相信他確實擺脫了舊時的自己,從今往後就是新生。
“大小姐!”張勇的聲音很低,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唐子煙微微一笑,“人生在世,除了你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自己能侮辱了自己之外,別的人,都不能拿你怎麼樣,你要記得我這句話!”
既然重生,必然有一世的經歷積累,那些傷那些痛,如今都成了最好的緘言,可以讓人活的明白。
聽了唐子煙的話,張勇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十分堅定地點頭答應,“好,我答應大小姐,從此往後,再不看輕自己。”
“這就對了,我們回府!”唐子煙想到伶雲和小梅這時候也該睡醒了,臨走時沒有和她們交待,恐怕這時候都等急了吧。
主僕二人相攜,緩緩往唐府方向去。
唐子煙邊走邊想,看來這每天都會有波折,處處都會有坎坷,出來吃點東西都會被人追着侮辱,看來要處處小心。
距唐府還有一段距離,聽得身後有馬蹄聲漸近,張勇提醒唐子煙,“大小姐,身後有馬,我們往邊上走吧!”
唐子煙剛要應聲,就聽得身後軒轅令的聲音響起,“唐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聽到是軒轅令,唐子煙也並未急着轉身,只吩咐張勇道,“你先回府,告訴伶雲和小梅準備午膳,我餓了。另外,讓伶雲給你拿點銀子,去衣坊再做幾件衣服穿,以後就是我的隨從,不准你穿着上有失身份,明白了嗎?”
“可是大小姐,你……”張勇看了一眼馬上的軒轅令,感覺到一種不快從軒轅令身上散發出來,不由有點擔憂唐子煙的處境。
可是看到唐子煙臉上堅決時,也不敢再多質疑,轉身往唐府走去,邊走邊回眸看着身後的這一幕,心裡的擔憂漸重。
直到張勇走遠,唐子煙才邁開步子,緩緩向另一個方向去,那裡正是城裡唯一的一片松林,林子雖然不大,但也濃密遮陽,十分的清幽,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軒轅令也十分默契地打馬相隨,一路上兩人都無話,但臉色都異常沉重。
唐子煙用了好久,才能把心中那份對軒轅令的厭惡剋制不外露,但並不是說,她就喜歡和軒轅令相見。
但是宿墨離開之後,她就一直好奇,軒轅令允諾難道就是這樣輕飄,言而無信?宿墨回國,他應該前來見她纔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四日。
松林濃密,遮天蔽日,入眼一片鬆翠,逼人眼睛,給人一種意外的風景,讓人覺得這裡與別處不是一個季節。
“說吧,見我有什麼事情?”唐子煙不問,也知道軒轅令的目光,他不過是想知道,唐子煙到底有沒有見宿墨,不過,她也不打算再對他坦誠,因爲他先失信在先。
軒轅令翻身下馬,把馬繮搭在馬背,輕輕拍了拍馬背,那匹馬就悠然離開,向松林另一邊去尋找雜草啃食。
這個動作,到讓唐子煙瞬間覺得,或許軒轅令並非是那麼冷酷之人,可是兩個同時擡頭,雙眸相對時,唐子煙還是感覺到了軒轅令身上那種與從不同的冷酷之意,他永遠是尊石像,一尊不會有任何感情的石像。
“你見過宿墨了,是嗎?你背棄了我們之前的約定,不僅如此,你還親自去皇宮求六皇子出手相救,讓六皇子動用御林軍精衛護送宿墨回國,唐子煙,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這件事情?”軒轅令言語奇冷,像是冬天下的冰雨,更像是隨時能把人心都封凍的冷冽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