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小梅子和伶雲都沒有安穩睡過一個好覺,兩人在黑夜白天輪流守着唐子煙,等待她醒來。再加上心中焦急,這三日都不知道怎麼捱過來的。
唐子煙接過湯碗,笑了笑道,“瞧,我這個病了的沒事了,你們兩到是像快要病了,行了,我這裡自己來就行,你們都回去休息去吧!”
“那怎麼行,大小姐身子剛剛恢復一點,我們不能離開!”伶雲睜大眼睛搖頭拒絕,卻看到唐子煙板起了臉,爲了不惹唐子煙生氣,伶雲只好說,“讓小梅子去休息,一會過來替我就好!”
“伶雲,我看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現在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啊!”唐子煙一臉嚴肅,本是想嚇嚇伶雲,沒想到伶雲卻認真了,直板着臉說,“反正我不走,大小姐實在不喜歡伶雲,趕出去好了!”
唐子煙搖了搖頭,掀被起牀,站在地上十分舒暢地伸了一個懶腰,笑道,“我真的沒事了,不信你瞧,又不是什麼傷筋動骨的事情。你和小梅子都下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到縣衙再去狀告白府,到時候有你們忙的!”
看到大小姐無事,伶雲和小梅子自然會心笑了,互相望了一眼點頭道,“既然大小姐這樣說,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們即可!”
小梅子點點頭,剛要離開,又聽到唐子煙吩咐,“下午你打發一個小廝去郊外請張勇來府,以後就讓他在府上做我的隨從!”
“是,大小姐,小梅記下了。”說罷,與伶雲一同出了房間。
房間裡只剩下下唐子安和唐子煙姐弟兩,這時唐子煙才意識到,剛纔唐子安一直沒有言語。
她坐到桌前,拿着勺子舀了湯輕輕啜飲,三天沒有吃飯,到覺得這雞湯味道如同珍饈。“想說什麼就說吧,這麼瞪着我,有什麼意思?”
“姐,你爲什麼不喜歡宿墨哥哥?”唐子安拖着步子走到唐子類圖身邊,這些日子經歷了許多的事情,唐子安覺得自己不能理解姐姐的做法了。
不論是宋清遠還是方以軒,他都覺得他們挺好,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姐姐似乎對他們都有敵意。
連同宿墨,姐姐也只是不冷不熱,心中的事情似乎不想讓人知道,只是一個人藏着,想到這些,唐子安就不止一次難過,正因爲他的年幼,所以才讓姐姐處處想着保護他,所以耽誤了婚事。
唐子煙放在脣邊的勺子突然停下了,從第一眼見到宿墨時,她就知道子安十分喜歡這個哥哥,連伶雲對宿墨也是份外的恭敬,而她,又何嘗不是?
她放下碗,十分鄭重地看着唐子安說,“子安,你聽姐姐說,那天在展覽宴你也見過宿墨公子,他是皇子,姐姐是臣民,這就是所謂的門不當戶不對,況且姐姐懂得占卜之術,就是樑京的皇上也不會同意姐姐嫁給宿墨公子,與其沒有結果痛苦,不如從未開始的幸福!”
這些話,都在心裡醞釀了無數次,也勸誡過自己,所以此時說出來,到次在說給自己聽。
唐子安聽完,嘆息了一聲,模樣有點不符合他的年紀,這讓唐子煙心裡又生憂傷。
“姐,我知道你現在和以前不了,做什麼事情都想的十分周到,但是子安覺得,只要姐姐幸福了,子安怎麼樣都可以!”說完,唐子安似有心事一樣起身,轉身告別了唐子煙,往門外走去。
桌上的雞湯冒着絲絲熱氣,還有幾分人蔘的藥香散在空氣之中,可是唐子煙突然失去了胃口,再也吃不下去,只起身走近窗邊,輕輕推開窗子,望着院子裡那幾株冷杉發呆。
心想,宿墨如今也該回了熙國,他面對的局面恐怕要比自己面對的更要複雜,只是希望,他能將一切都處理好。至於,他對自己的誤會,不解釋也罷了。
想到這裡,無原由心裡生出悲愴,目光漸漸悠遠,心裡一次一次與宿墨道別。她曾把他視爲是照進屋子的一縷陽光,在她重生最爲難過的時候,守在她的身邊,絆嘴,吵鬧,生氣,大笑,當時看似沒有份量的情形,如今拓成了一幅一幅的畫面刺在了心底。
冬陽和煦,斜斜照在唐子煙恢復血色的臉上,讓人感覺有一種近乎失真的美麗,包括她那雙眉之間那絲淡淡凝愁,也是那樣的動人心掀,叫人看了,連呼吸都要凝滯。
張勇站在窗外,靜默地看着眼前這幅畫面,小軒窗,墨綠杉樹,有一個穿着白色絲錦的女子披着長髮站在窗前發怔,神色清豔絕倫,叫人總覺得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明明知道這樣的窺視不妥,甚至會招人的誤會,但張勇還是不想打破這層美好,只任由光影西斜,人卻被定在那裡。
待唐子煙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站在窗前的張勇,神色一時有些恍惚。
他身穿青藍色的長袍,神色淡然儒雅,自有一種嫺靜,像是滄桑過後的水雲間那份脫塵之氣,雖然臉色仍然有幾分蒼白之意,但那嘴角微彎的弧度已經表明,他已經戰勝了自己,重新燃起對生活和人生的渴望。
看到這一點時,唐子煙不由也回以一笑,那笑容明媚如春光,灑落在兩人之間,竟然是一份惺惺相惜之意。
張勇的蛻變,可算是涅磐重生了一般,這點,更讓唐子煙心中覺得不枉費自己如此費神,救了他。
“張公子來得正是時候,還準備讓小梅子去郊外找你!”唐子煙打破那層怪異的靜謐,目光瞥向門口,示意他可以進來,然後伸手放下了窗子,冬天的那股冷意倏然被隔在窗外。
張勇進門,看到唐子煙神色恢復如初,就微微一笑,那笑裡竟然含着半分的愧疚,“看到唐小姐恢復如初,在下心裡也份外的高興。那日在煙館出言不遜,還望唐小姐不要有所芥蒂,實在是在下愚鈍魯莽,不懂小姐一片苦心!”
“煙館的事情我沒放在心上,到是你現在身上的煙癮還有多少?”唐子煙本想告訴張勇那日糕點和煙裡面的把戲,但唯恐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擺脫煙癮,所以故意這樣一問。
擡眸的時候,恰好看到張勇有些黯然地笑,心裡明白,他是徹底明白過來了。
“難受的時候還需要吸點,不過可以控制了,再加上自己配的藥物,估計用不了半個月就可以恢復了!”張勇如實說完,看到唐子煙滿意的眸光,對眼前的女子更是讚歎,覺得她簡直就是上天指來救他的神仙。
唐子煙提壺倒了兩杯清茶,一杯交到張勇手裡,另一杯舉至兩人中間,“我們喝一杯,慶祝你重獲新生,怎麼樣?”
“那是當然,能與唐小姐共飲一杯,那是在下的福份!”張勇雖然身份卑微,曾又是煙鬼,但此時卻能在唐子煙面前不卑不亢,言語得當,除了他心中那片明亮之外,還可以看出,他確實可做一個醫者。
幹完一杯,唐子煙微微一笑,覺得天下幸福之事莫過於此,讓該死的人去死,讓該生的人去生,能挽救一個可用之材,遠比殺死一個可惡之人要快樂許多。
或許,這也正是宿墨幾次三番,幾次三番提醒唐子煙的事情,他不想讓她陷在仇恨的漩渦裡,而想要讓她找到生活地真正所在。
想到宿墨,唐子煙眸子裡又浮起擔憂,幾天一晃而過,也不知道如今他怎麼樣了。
“你……給我吃的東西,真的是那個做的?”張勇略有些生澀,眸光裡有幾分痛苦,回想當日情形,還是痛不欲生。
聽到這話的唐子煙莞爾一笑,又爲張勇續了一杯茶道,“你猜呢?”
“我猜,像唐小姐這樣的人,不會想到用那麼怪異的方式讓我戒菸吧,只是那味道真的是奇臭無比……”說到這裡,張勇的臉色微微變了,呼吸也有點艱難,像是重新又感覺了一次那叫人作嘔的場面。
“不是,那只是奇味齋的臭豆腐和蛹,兩樣都是天下極美味的食物,只是你沒有吃慣而以!”她說的風清雲淡,聽的人卻是心驚肉跳,世上的人竟然有喜歡吃那兩樣東西的,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一個奇臭,一個像蛆?
見張勇不肯相信,唐子煙看了一眼門外天色還早,就轉身取來黑色大氅繫好,對桌前的張勇說,“反正下午沒事,就陪你一起去奇味齋一趟,正巧這些日子我想吃那個!”
“不,不用了,唐小姐!”張勇有些退縮,他保不定見到那種東西會不會吐出來。
唐子煙卻笑道,“怎麼,又退縮了?這是你重生的好機會,我希望你能體會到那種樂趣,生而爲人的樂趣!你若是拒絕也沒有關係,只是那就代表,你並沒有準備好!”
聞此,張勇已經不能拒絕,只是略略窘迫一笑,臉上帶着幾分孩子一樣的純真,隨着唐子煙走出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