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木然的看着青木赫,神色有些許恍神,耳邊還回蕩着那句“慕夕,我抱你進去。”怎麼感覺纔不過一會兒時間,這句“我抱你進去”來來回回出現的頻率忒高了些。慕夕有些受寵若驚,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受歡迎,大家爭着搶着來送懷抱。
她默默的望着青木赫,想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常常在一起的時候,她走累了,青木赫便會將她背起。她在樹下睡着了,青木赫會抱起她送她回屋。她還記得有一次,她貪玩爬上樹去抓鳥,青木赫站在樹下擔心的臉都快抽了,她調皮的嚇唬他,失腳從樹上滑落,青木赫忙飛身上來將她攬入懷中。那個時候,她極貪戀他懷抱的,有淡淡的檀香味兒,暖暖的體溫。
可是,現在,他們之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坐在一方的南宮長歌,那一慣冷漠的臉上,微不可見露出一絲不悅。他冷冷掃了眼青木赫,墨軒意會的上前一步攔了青木赫。
慕夕忙打着哈哈道:“那個就不勞煩王爺了,我突然又不冷了,有點兒熱,還是呆在這兒吧,呵呵。”
青木赫本已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他心知慕夕還在生氣,沒想到她真的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拒絕他,生疏的喊他“王爺”而不是“赫”。他本幽黑的眸子瞬間扯出一絲皸裂,只覺得心臟陡然撕裂般的疼。
慕夕只顧着傻笑,轉過眼去,不去看他蒼白的臉。
上官墨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暖爐,往慕夕胸口一塞,“小慕,來,抱着這個就不冷了。”然後轉身掃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忽然拍手道:“這麼齊人,不如我們喝酒吧,我本帶了兩罈子菊花釀想跟慕夕喝的,可是纔想起她身上有傷不能喝,現在好了,青木頭看起來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要喝酒對不對?怎麼樣,菊花釀喜歡麼?”
也不等大家回答,上官墨已拽着墨軒閃身往屋裡去。
慕夕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已是笑意盈盈。對於喝酒這等事兒,慕夕還是極爲喜愛的。於是轉頭吩咐沫兒去廚房準備一些下酒菜,最好能弄點滷鴨爪鴨脖子鴨翅之類的。
青木赫頓了頓,看她面色如常,甚至眸中含笑,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喝酒的事兒上,似乎一點兒都沒留意自己,心中染了些許怒意,逐冷了聲音:“我還有事,就不陪各位喝酒了。”
話畢,人已向牆外翻去。慕夕極目一望,哪還有青木赫的身影,果然是來無影去無蹤啊。心裡忽然掀起一陣的失落,她怏怏的垂下眸子。心裡有些傷懷,真是不見想念,見了又心疼。一陣涼風吹過,吹亂了她額前的劉海,剛好遮擋住那眼角瑩瑩的淚珠。
由始至終,南宮長歌一直凝望着她。他本就話少,慣了冷淡,眉間總帶着有少許疏離之意。但他此時看着慕夕的眼神,竟淺淺的帶着一股失落。那股失落隱藏在他冷峻的眉峰下,讓人不易察覺。
上官墨吆喝着把酒罈搬了出來,張望了半天,奇怪的問道:“青木頭走了麼?他不愛喝菊花釀嗎?”
慕夕揉了揉眼角,硬是扯出一抹燦爛的笑,嚷道:“我愛喝菊花釀,來來來,我們喝酒。”她衝上官墨招手,一不小心扯痛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南宮長歌輕輕點了點她額頭,無奈道:“你不準喝酒,也不準亂動。”
天色漸晚,遠處天際出現了一抹朝霞,火紅的太陽徐徐落下,院子裡點起了燈火,慕夕一邊啃着滷鴨爪一邊笑眯眯的看着上官墨和墨軒斗酒,南宮長歌本就不嗜酒,但今天破天荒的喝了好幾杯。倒是聽風最冷靜,他一面勸墨軒少喝點一面絮絮叨叨,着實有點煩人,最後被上官墨和墨軒合力綁了起來封了嘴。南宮長歌也難得的縱容他們胡來。聽風只覺得自己很委屈。
青木赫回到自己府上的時候,正好撞見李盈盈從馬車上下來。他一愣,忽然想起攬雪提過,說王妃回孃家了問他要不要去接。這怎麼一日不到就又回來了呢?青木赫眉頭皺了下,眼神落在李盈盈單薄的身子上。
小碧扶着李盈盈剛下車,就見青木赫立在一旁,一緊張,一個趔趄沒站穩,往旁邊倒去。青木赫見狀,跨上一步,迅速將她扶穩,冷聲道:“王妃要小心。”
自從李盈盈嫁進來後,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與青木赫說話,頓時臉上飛過一抹紅暈,頭微微垂下,嬌語道:“謝謝王爺。”
見她生了一副清秀的容顏,且此時模樣甚爲乖巧,只是身子着實單薄的讓人心疼,青木赫心下一軟,聲音不由放的柔軟了些:“天氣冷了,記得多加件衣裳。”
李盈盈本垂着的眸子,忽然一亮,有些激動的望向青木赫,眸子不住的顫抖,似有些許淚花噙在眼角。
王爺這是在關心自己麼?李盈盈心裡頗爲激動,嘴角都忍不住輕顫着。
李盈盈本就十分嬌小,一雙大大的眼睛,紅脣輕抿,目光純善的毫無雜質。
青木赫一瞬間有些呆滯,他忽然想起剛遇見慕夕的時候,那個時候,慕夕的眸子也是如此清澈,如一潭清泉。
李瑩瑩見他發愣,忍不住輕喚道:“王爺?”
青木赫回過神來,仔細盯了李盈盈一瞬,心道,還是不及慕夕的絲毫啊。眼中的熱切又逐漸淡去。
李盈盈並不知他的心思,以爲他是因爲看着自己而走神了,心裡泛起甜甜的暖意。逐大着膽子扶上青木赫的臂膀,嬌滴滴道:“臣妾送王爺回去吧。”
青木赫有點不悅的掃了一眼李盈盈扶着自己的手臂,但也沒有拒絕,而是微微的點了點頭,道:“你今日回孃家了?”
李盈盈心裡一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青木赫,聲音卻帶了些顫抖,小聲回答:“孃家突有急事,臣妾回去料理了一下,完後便趕了回來。”
“嗯,下次有事跟我說一聲,我陪你回去。”青木赫語氣清淡,話語雖是關心的意思,但在李盈盈耳裡卻變成了另一個味道。
李盈盈垂眸乖順的點頭應是,心裡早已七上八下,王爺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隨便出去麼?王爺是不是生氣了?……只顧着想問題,沒有留心腳下的石階,一擡腳被絆着,李盈盈驚呼一聲,整個人向前撲去。
好在有青木赫在身邊,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無奈的打量了她一番才奇怪道:“王妃是不是腿腳不方便,怎麼一日之內連摔兩次?”
李盈盈臉燙的要命,覺得真是丟人丟到家了,羞怯道:“是臣妾太不小心了,驚着王爺了,臣妾以後定專心走路,不會再摔跤了。”
青木赫無奈,揮揮手,有些無力道:“你先回院子吧。”說着,便轉身往書房去。
李盈盈不捨的望着他的背影,又連追了幾步,小聲喚道:“王爺?臣妾幫您準備晚膳吧?”
青木赫停了下腳步,沒有回頭,想了一瞬,點了點頭。
李盈盈喜上眉梢,連連福身道:“謝謝王爺,謝謝王爺。”
她就這麼看着青木赫的背影遙遙消失在月牙門處,她覺得今天真是幸運的一天,又或許是一個轉折,王爺沒有拒絕,這就是好的開始,只要她努力的做到最好,他總有一天會留意到自己,就像剛纔,他還叮嚀自己要多加衣裳,他的心裡,應該是有自己的。
小碧一路跟在李盈盈身後,將一切看在眼裡,也是很爲主子開心,此時,主僕二人激動的往廚房去,李盈盈要親手做一餐晚膳給青木赫吃,小碧則負責幫她打下手。
林府內,林思思手指攥着聽風送來的紅色手帕子,眸中飽含興奮之色。這帕子是那日青木赫喝醉酒,林思思遺留在他身上的,帕子上還特意繡了一對兒鴛鴦戲水的圖樣,青木赫應該懂她的心意了吧。心裡七上八下的,她拉着聽風好一頓詢問,聽風只糊里糊塗的搖搖頭,表示王爺只是讓他來送手帕,別的沒有交代。林思思覺得有點失望,但又聞見帕子上還殘留了青木赫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兒,心裡又是一樂。像捧珍寶似的將帕子好好收着。
她的目標一直都是青木赫,即使嫁過去做個側妃,做個妾,她都願意。只要青木赫懇娶她,她就一定嫁。
她覺得青木赫心裡還是有她的,要不然很久之前爲什麼送了她那隻白玉笛子,那笛子可是青木赫的貼身之物,青木赫拿來送她,必定是覺得她在他心裡是有一定地位的。想到這裡,林思思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只要自己努力努力,青木赫必定會來林府提親。
林慕夕受傷的事情,林府上也是知道的。除了秦沫瑤外,似乎並沒有人對此事特別關心。
這日秦沫瑤在佛堂禮佛,林楚楠便留宿在了柳胭脂院子裡。
月上樹梢,繁星似錦。一抹黑影從屋頂躍下,熟門熟路的探進佛堂邊的一間側房。
秦沫瑤吹滅桌上的燭燈,院子裡只剩下風吹過落葉瀟瀟的聲音。
黑衣人單膝跪地,謹慎道:“公主的下落始終不明,倒是下個月的江湖盛會,所有門派教頭都會前來參加,到時候,說不定可以從中查詢當年的事情。不過,南嶽國那邊私有一批人在查這件事,恐怕是他們....”
秦沫瑤眼前一亮,道:“他們還在查麼?呵呵,他也不相信公主死了麼,那麼他們也會利用這次盛會來巡查公主的事情,這樣吧,阿離,屆時我跟你一起去。”
黑衣人猛地擡頭,本想勸她大可不必冒這個險,可是見她語氣如此堅定,心下又是一陣悵然,便沒再開口。
此時慕夕和衣靠在窗邊,上官墨等人已經散去。院子又恢復了一片靜謐。她望着窗外月色迷離,神思已經不知游去了哪國。忽見一白影從天而降,如一隻展翅大鳥,帶着一樹的枝葉撲唰唰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