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出來,南宮長歌便直接去了慕夕的客棧。
此時已是日過晌午,沫兒剛喂她吃完了粥,就見南宮長歌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慕夕支起身子,與他打招呼。確實如他昨日所說,今日醒來的時候,便不覺得傷口那般的疼痛。只要不隨意碰撞拉扯到它,便沒什麼感覺了。
南宮長歌見她氣色好了許多,才道,“若是能行走,今日送你回府。”
慕夕斟酌了下,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也好,你等我一會兒。”
南宮長歌會意的起身往外廳踱去,“整理好了叫我,我揹你下樓。
慕夕莞爾,本想拒絕,但看着南宮長歌的笑容,拒絕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彷彿內心深處是希望他這樣做的,又彷彿,他笑的實在太好看了,加上那一身的清華氣度,讓人不能拒絕。
她喚來沫兒幫忙更衣,梳頭。
這幾日都在牀上躺着,剛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雙腿發軟的厲害,南宮長歌大概也是想到一點,所以才說揹她下樓的吧。
心知道他的心細如綿,對她更是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些並不是他的義務,可是他對她這般的好,真的是什麼原因都沒有麼?有的時候慕夕也會胡思亂想,但一想到林惋惜,便又有些心灰意冷了。
說道林惋惜,這些時日還真沒有她的一點兒消息了。這小妞似乎銷聲匿跡了?不應該啊,據慕夕觀察,這妞可不是什麼消停的主兒。
心思愈飄愈遠。沫兒都將頭髮挽好了,還叫了她好幾聲,她纔回過神來,面對着沫兒納悶的表情,顫顫的笑着。
一邊笑一邊扶着椅子背站起來,小碎步的往廳外走,問道。“沫兒啊,這幾日府裡可有發生些什麼?”
沫兒眨巴着小眼睛。認真的思索了片刻,不確定的道,“小姐想知道什麼?”說道府裡的八卦,那還真的不嫌多。講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呢。
“誒,比如說,林惋惜最近在做甚?”
慕夕轉了轉眼珠子,帶着無所謂的語氣,隨口的問。
這個,沫兒想了想,眸中煥發出一道精光,張口就噼裡啪啦的停都停不下來,說了一半的時候。礙於南宮長歌在場,便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慕夕也沒有追問,只面帶笑意的爬上南宮長歌肩背。道,“那就勞煩你了。”
南宮長歌溫柔的盯着她,“你的事,不煩。”
語氣簡練,卻帶了某種暖意。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慕夕心神一晃,臉頰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她慌忙撇開眼去。呵呵笑道,“你小心點兒。別把本姑娘摔壞了呵。”
她本是打趣的一句話,想着緩和下這詭異的氣氛,可是聽在沫兒耳朵裡卻變得極其的認真了,只見這小丫頭凝着眉頭,一字一句的道,“小姐,南宮世子武功蓋世,力大無窮,絕對不會把小姐摔了的,”完了,轉頭詢問南宮長歌道,“是吧,世子?”
慕夕額頭三道黑線慢慢滑過。
南宮長歌依舊笑得溫緩,很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是。”
慕夕的額頭再次滑下三條黑線……
少女一身紅袍飄然,細白的雙手穩穩的抱着白袍公子的肩膀,眉眼帶笑,紅脣微抿,額間一朵兒魅惑人心的梅花朵綻放的豔麗無雙,她就這麼歪着頭靠在他的右肩,時而細語輕笑,時而嬌嗔皺眉,而白袍公子卻始終面帶溫潤笑意,背脊挺拔,雙手牢牢地圈住少女的身子,走的從容平緩。
晶瑩的陽光照在他倆身上,似鍍上了一層溫軟的金光。倆人都以天人之姿呈現在世人眼中,碧色佳人,渾然天成的一對兒。
更是引起周圍人羣不住的觀賞讚嘆,甚至有人認出南宮長歌與慕夕的身份,驚叫着喧鬧着,口中全是祝福的話語。
一時間,大街小巷又傳出一段八卦要聞,那就是南宮世子將要娶將軍府嫡小姐的傳聞。
他們的身影逐漸淡去,而他們身後,青木赫一身碧色長袍,神色晦暗的立在屋檐下。
他本想來與慕夕告別,這一次要去南江鎮,不知何時能回來,甚至可能再也回不來。可是,卻看見她與南宮長歌雙雙離去的背影,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他倆的身影,如鍼芒入眼,眼角一片酸澀之痛。
“王爺,您真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就此罷手了?”
王府中,青木赫端坐在樹蔭下,月色溫涼恬淡的灑在他的髮梢,衣角上,投射出一片淡淡的柔和的光暈。
上官璟卑躬屈膝的處在一旁,斜長的雙眸透着幽幽的精詐之光,他本就不是什麼正直的人,陰險小事做多了,身上自然也帶了那麼一股狡詐陰滑的味道,說出來的話也讓人聽了不大舒服。
青木赫的眉頭微蹙了下,但很快的便鬆懈開來。
他舉起一杯酒,發愣的看了半晌,仰頭喝下,“遠走,也不是一件壞事,可,……”
“可王爺放不下慕夕姑娘。”上官璟笑着,一副很懂事故的樣子。
青木赫瞅了他一眼,眸中冷意浩然,卻並未反駁他的話。
見他沒生氣,上官璟的膽子又大了幾分,道,“要我說,王爺喜歡就帶着她一起走唄,還怕她不從麼?您可是王爺。”
青木赫冷笑一聲,“帶走了人,帶不走心,又有何用……”
聲音輕飄飄的,隨風散開,卻令人心生惆悵,忍不住跟着想要嘆氣。
聽風與攬雪對視一眼,眼中同時劃過無奈的色澤。
王爺與慕夕的事兒。真是剪不斷理還亂,除了嘆氣,也就只能嘆氣了。
可是。他倆這樣想,上官璟可不這麼認爲,在上官璟的世界裡,喜歡就要爭取,就要不擇手段的奪過來。
“王爺想要她的心,那還不容易麼?我有辦法!”斜長的眼睛含着算計的陰笑,往青木赫耳邊湊了湊。小聲低語了幾句話,見青木赫眉頭蹙了蹙。臉上神色並無抗拒的意思,又繼續將下半句說完。
半晌的寧靜後,青木赫像是回了神,語氣不大確定的問。“你保證不會傷害到她?”
上官璟忙跪下,極其諂媚的道,“屬下保證,絕對不會傷害慕夕姑娘一分一毫。”
青木赫依舊蹙着眉頭,像在思考個極其嚴重的問題,轉而又道,“你可先去準備着,我再想想……”
上官璟點頭哈腰的退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衝聽風與攬雪笑了笑。
攬雪不大喜歡上官璟,心裡不免鄙夷。也沒什麼好臉色給他看。
聽風更是懶得搭理他,只是好奇方纔他與王爺到底嘀咕了些什麼,讓王爺臉上浮現如此慎重的表情?
攬雪衝他打來眼色。心中有跟他一樣的好奇,聽風一臉茫然的搖搖頭。倆人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着,打着啞語,好不默契。
話說明王被派去南江鎮,擬定十日後啓程。
這件事早已在貴族王孫家裡傳的沸沸揚揚。
將軍府也不例外。
因爲隔日林思思便哭着跑回了孃家,大着肚子跪在林楚楠面前。泣不成聲的好一番控訴。
說是派明王鎮守邊塞,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這是想把明王發配的越遠越好。誰不知道明王與皇上之間的鴻溝。大家都在猜測着明王定是又做了什麼招惹皇上的事兒,皇上這才忍無可忍的要動手了啊。
可是南江鎮那是個什麼鬼地方?
黃土高坡,人煙稀少,別說有沒有繁華的酒樓了,那裡連物質水源都稀缺。
讓林思思一個這樣奢侈富足慣了的貴族小姐去那種地方受苦,她哪兒能接受得了,更何況,王爺也不一定帶她去,若是不帶她去,這才新婚不足一年,便要兩地分隔,不知何年何月相見?那不是生生受了活寡?
這可如何是好?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林思思哀怨的處在李如霜懷裡哭成了個淚人兒。
她一邊哭,一邊怨懟的看着林楚楠,責怪他爲何不幫着王爺說說話,怎麼就眼睜睜看着皇上讓王爺去那麼遠的地方了呢?
林楚楠也有自己的難處,他心疼自己的女兒,可更在乎自己的仕途,那種情況下,他哪敢多說一句話,皇上明白的就是在試探青木赫的黨羽,他要是說話了,搞不好這個將軍的職位也該是要丟了。
可是林思思哪裡懂他的心思,現如下哭的幾乎昏厥過去。
林楚楠實在受不了,狠狠心,甩下她們倆母女,站起身往外走去。
前腳沒走兩步,後腳門外來了小廝稟報,說是南宮世子來了。
南宮長歌來了?林楚楠眸中閃過一絲幽深,連忙道,“請去我的書房。”
那小廝小跑着去帶路,林楚楠則沉下心緒,面色平和喚來小丫鬟,備茶點,點薰爐。
室內薰爐青煙嫋嫋,似一層薄霧籠罩在眼前,南宮長歌身姿閒淡的靠在椅背上,與林楚楠相對而坐。
“晚輩這次來,是爲了慕夕。”開門見山的,南宮長歌眸子純澈,不避不躲的看着林楚楠。
一抹華光從他的眸中劃過。
林楚楠從容淡笑,“何事?”
“半年前下了聘禮,後來又因爲許多事耽擱了,昨日裡父親提起,已經選好了成婚的日子,定在了下半年中的十月十日,您看如何?”
十月十?林楚楠眼中一亮,那個時候正直秋收後,迎來大雪的季節。所謂來年大雪紛揚,豐收碩果累累。慕夕這個時節出嫁的話,也算是有個好意頭,外加青木赫剛出了這檔子事兒,林楚楠一再的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碰巧這南宮府又送來這等喜事兒,別人不知道南宮府與皇室的關係,可他林楚楠怎麼會不知道,於是喜色滿滿的道,“好日子啊!就這個日子,我喜歡!”
南宮長歌見他無異議,臉上含着溫和的笑,他的神色很從容,又帶了那麼一股的冷然。臉上沒有討好之意,更多的是讓人探不出究竟的莫測笑意。“將軍喜歡便好,屆時南宮家定當給慕夕辦一場極其盛大的婚禮。”
林楚楠笑的合不攏嘴,前一分鐘還被林思思李如霜倆母女吵得心煩氣躁,差點兒短命幾年,後一分鐘便被這突如其來的喜事樂的喜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