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傻傻的等待
被淚水洗疼了眼,紀安言僵硬地拉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任錦擡頭時眼是紅的,他的膝蓋還扣着傷口,血跡斑斑。她回頭胡亂地擦乾淚水,再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醫院吧。”
“言言……”
“別說了。”紀安言看着他,突然覺得很多事情真的不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在她沒日沒夜守着那漫長的等待時,他在天涯海角;他回來了,她卻不能再回頭了。
“我多希望你不回來,真的。”
任錦只能緘默,膝蓋上的痛好像又襲了回來,身子每一根神經都在失控。
紀安言半推半拉地把他塞入計程車,對着師傅說:“麻煩送他到醫院,謝謝。”
“紀……”
沒來得及說話,她就把門扣上了。任錦失落地往後拼命看,只看到她手忙腳亂地把淚水擦掉,然後又急慌慌地朝家的方向奔去。她的手裡還胡亂地擺弄着手機。
他眼神淡冷地收了回來,靠在椅背,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疼。
“去醫院吧。”他無力地說,再忍不住閉眸歇息。
紀安言匆忙回到家時,看着楊蕊一頭霧水的表情也沒閒情解釋什麼,衝回房裡就舉起插電座。這個點上給他打個電話,應該不算太遲?
她推算着,手機一開機就馬上給那邊撥電話。
想說讓慕向東來接她吧,都那麼遲了,他該不會拒絕吧?
海邊。
副駕駛上的手機一閃一閃地亮着。慕向東一手撐着方向盤,眼神放空地看着那海岸線。冷秋了,海邊該是有多冷,人影兒都沒一個。
那邊響了好幾次,他抓起手機,感受着那震動,卻遲遲沒有接聽。
“言言”倆個字像只調皮的兔子跳呀跳的,花了眼。
須臾後鈴聲停了。
他冷靜地按下了關機鍵。推開車門,海風就冷冽地撲鼻而來。
“如果言言赴了他的約,你就退出。”
退出。
他腦中不斷不斷地在琢磨着這兩個字。
紀安言終究沒有聯絡上他,怕他生氣了,於是小心翼翼地給他發了個短信。內容寫:我剛剛有事兒耽擱了,你來接我行嗎?在我家附近的公車站。不見不散。
句子後加上不見不散的四個字,夠顯誠意了吧。
紀安言憑着他平日對她千萬的寵愛,心想再氣看到這幾個字也應該散了唄。
想着就冒着冷風再回去剛剛的地方。
日起日落,黃昏都染黃了半邊天,始終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她期間打了十多通電話,雙腿已經凍得發麻,指尖染了紫綠色……
她開始覺得委屈,不知他是不是真氣了。
楊蕊去超市途中見到她,嚇了一跳。
“閨女啊!你不會站在這幾個小時了吧!!也不給慕律師打個電話?”
紀安言搖搖頭,抱着胳膊全身顫着說:“媽我沒事,他快來了,你先進屋吧。”
“聲音這麼沙啞還沒事?”楊蕊一碰到她的手就忍不住尖叫:“你發燒了!進屋去,快!!”
“我真沒事。他來找不着我怎麼辦?”
楊蕊氣得直點她的額頭,“你傻嗎?你腦袋用來裝水的?!通知他一聲就行了,給我馬上進去!”
因爲頭着實昏昏沉沉的,雙腳又冷得動不了。
紀安言也覺得自己傻逼,他會來早來了,還會等到現在嗎。還是她潛意識裡根本自欺欺人地認爲,自己剛剛見了任錦心裡覺得虧欠他,似乎要虐虐自己心那一塊才過得去?
“嗯……”
進屋吧,她撐不住了。
楊蕊爲着她生病的事兒忙前忙後的,又遞來冷毛巾,又泡了點熱飲。
紀安言整個狀態都是迷迷糊糊的,吃了藥又覺得口齒特幹,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楊蕊出去換水時,她傻傻呆呆地看着手機,熒幕還是空的。
不知是不是生病時人特別脆弱,她現在就特難過。
楊蕊進來時就看到她拿着手機在發呆,生氣地邊抽走邊警告:“看什麼看?有什麼比自己身子還重要?真不自愛!”
說完就見女兒眼紅紅地看着地面,愣愣地發呆。
楊蕊心一提,“你哭什麼?”
本來已經難受了,聽母親這麼一句就這麼說到了核心,她突然把頭埋進枕頭裡,委屈難過地哭了起來。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動着。
“他生氣我了,他真的生氣了……”
… …
… …
事實證明,慕向東真的一個電話也不回。
紀安言到了星期日晚上還覺得恍恍惚惚,楊蕊屢次勸她請假她也不聽,執意要去上班。
“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是管不了了。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多擔待點。”
可是紀安言沒把這句話聽進耳裡,只是想着星期一見到他要說什麼纔好呢。又想他其實是不是有事兒耽擱了,是不是家鄉出什麼事兒了,見見母親,所以才……
她糾結了一個晚上的問題,到了星期一才發現原來都是自欺欺人的藉口。
櫃檯小姐跟她打招呼時她輕輕一笑,臉色定是難看得很,別人纔多看她一眼。
遠遠就看到了那人挺拔的身影,她一下覺得久違了,小跑着過去。
電梯前站滿了人,有幾人還在相互寒暄着。他分明只是人羣中的一個,孤傲的樣子卻像是隔絕了全世界。
慕向東感應到了,回頭瞥了她一眼,眼神稍微有變,卻沒說話。
三五個人進了電梯,她跟着擠了進來,還刻意地站在慕向東身邊。這麼一看,他好高,眼神專注地盯着往上升的數字,手抓着公事包,彷彿他根本不認識身邊這個人。
紀安言心裡微急,念頭一轉就扯着他的衣袖:
“慕律師。”
這麼一叫,全電梯的人都靜了下來看着她。
她眼睛裡平靜地閃着光,考量後說:“我想要看看來華的案子,你看怎麼樣?”
洛梅驚訝地聽她說這話,彷彿這話說得不用本錢似的。有同事在一旁已經說:“紀安言你聲音怎麼了?生病還來上班?”
慕向東聽了眉角一動,看着她等她答覆。
紀安言覺得煩,不想人家提這事兒,見他不說話更爲焦急,聲音有幾分沙啞:“我覺得可以試一試,你覺得呢?”
“沒問題。”
半晌,他回了句,又靜了下來。
她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心一急,就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