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曾經被寒月冥強佔身體時,唐夜雅的靈魂就已經痛到昏厥。
如果生生抽離出自己的部分靈魂,又該是怎樣痛徹心扉?
那個煢煢孑立的銀髮男子,竟在瞬間對自己下手,強忍着痛,沒有發出一聲悶哼。
殘月每每回想起那夜,是那雙冷如寒夜的慘白的手,將自己從魂飛魄散的絕境拽回,靈魂就忍不住抽痛。
薰汀言語不多,這漫長的歲月中,並沒有找到真正能與他平座相交的人。
所以,也就習慣了寂寞。
富麗堂皇的宮殿,空蕩蕩地如同薰汀的心。
寂寞的妖王斜倚着欄杆,晚風輕輕吹拂着宛如銀河般的銀色長髮,他擡頭凝望着漆黑的夜色中高懸的明月,輕輕開口問着站在身邊的殘月,“想家麼?”
那天邊的月,是殘月曾經的家,也是薰汀曾經的故鄉。
皆來自於月光,卻再也回不去。
從此悲慼戚的活着,不老不滅。
殘月凝視着薰汀英俊淡漠的側臉,一雙漆黑如夜的深眸,如同死水般驚不起漣漪,那兩片薄薄的脣瓣彎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殘月張了張嘴,最後吐出兩個字,“不想。”
“哦?”深邃的黑眸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卻瞬間又恢復死寂。
薰汀擡起手,將酒壺舉過頭頂,仰着頭,張開嘴,迎接從酒壺的細嘴中弧線流下的冰涼液體。
咕咚咕咚,酒入愁腸。
薰汀喝的苦澀,殘月看的悲傷。
空中的弧線忽然斷了,舉着酒壺的手抖了抖,確定酒壺的液體一滴不剩,薰汀這才低下腦袋,將手垂至身側,無力地放手。
啪!
酒壺摔在地上,化爲碎片,依稀有在壺壁殘存的液體,濺落在地上。
殘月輕輕地避開,自己終究沒有形體,還不能爲他拾起遍地的碎片。
紅袍男子依舊斜倚着欄杆,忽然側過頭,用一雙寫滿悲哀的黑眸盯着空中似有若無的她,看了很久,卻沒有說話。
殘月動了動脣,不知是遙遠地守望太久,習慣了彼此無聲的存在;還是真正明白了妖王靈魂深處的孤獨,卻無可奈何,一時間想說話,卻有什麼哽在喉嚨中。
終於,這樣的沉默與對望不知過了多久,漂浮在空中的殘月才鼓起勇氣,解釋着剛纔的回答,“能陪在妖王身旁,殘月不想家。”
忽然吐露了心聲,殘月有些緊張,垂下頭,卻忍不住擡眼偷偷地端詳面前的妖王。
薰汀的表情毫無變化,反倒是眸子越發清冷,轉頭又看向天邊的月亮,眼角反射着月光,喉頭聳動,似乎吞嚥下什麼。
妖王的沉默,讓殘月膽戰心驚,如臨大敵。
曾經遙遠的守望,已經滿足,如今近距離的陪伴,竟讓她生出了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殘月一向冷寂,忍不住狠狠地恥笑着自己。
她的靈魂是他給的,她的夙願就是陪在他身邊。
不願二人從此無話、形同陌路,殘月飄到薰汀身邊,仰視着心中神祗一樣的存在,“對不起,是我僭越了。”
薰汀輕輕眨了眨眼,別過頭不去看眼前的殘月。
若不是靈魂相合,殘月也不會驀然感覺到薰汀靈魂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