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徹底懵了,他想起一招抑制精神失常的方法,慌亂中,他在希璟的神闕穴位擠壓,神闕是人類出生前的命脈,總領一身的陰經,這一擠壓,希璟大叫了一聲。
她感覺自己的瞳仁緩緩收縮回來,黑色的邊緣褪掉了顏色,瞳仁被收縮成原來大小,她眼前的所有物體都蕩然無存,沒有孩子們的笑臉和笑聲,只有一個一臉茫然的醫生。
“怎麼樣?”醫生關切地問。
她低頭看到醫生正用手指壓着自己的肚臍眼,趕緊推開了他。
“這是神闕穴,上聯心肺,中經脾胃,下通肝腎,我只是把你的神精給捋通了。”醫生說。
希璟把臉轉向一邊,有些尷尬的站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一身的污穢,而且大腿血跡斑駁。
“我……”希璟把裙邊攥在手心裡,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的病情很嚴重,先去洗手間那邊清理一下吧,我這裡有些簡單的藥品,等會幫你處理一下這些皮外傷。”醫生道。
“不用了,我,我回去了。”希璟低着頭,趔趄着往外走。
“女士,你得找一個人陪陪你。”醫生在身後囑咐。
外面是刺眼的陽光,街衢上人來車往,行色匆匆,聲音很聒噪,世界在周而復始地搗騰。
希璟暈沉沉地往前走,一個擱置在外面的抽風機在她大腿處噴出一股熱流,她感覺到大腿的傷痕一下子灼熱火辣,她有些憎惡的趕緊走開,然後找了家超市,發現門口的頭頂上是吹冷風的,她便站在這家超市門口,然後站着不動,讓冷風徐徐給自己醍醐灌頂。
冷氣在天靈蓋沁入,她蓬鬆的頭髮裡都是寒氣,希璟感覺舒服極了。上身每個毛孔都得到了洗禮,感覺像是站在冰箱裡,跟着冰凍的各種食物融爲一體。她成了冰箱裡的一部分。
啊——砰!
在她面兩三米遠的地方,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砰然而止。周圍都驚呼,她睜開了眼睛,前方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腦殼迸裂,白漿和血跡溼透了衣服與頭髮,呈大字型地趴在地上。
一個少婦摔死了。
從幾層樓高的窗口上墜落,但是這不是富士康,這裡是一家大型超市。
希璟沒有看見她的臉,她發現少女的腦漿都濺到了她的紗裙上,周圍人先是散開然後又圍成一圈,有的不斷地用相機拍照,有的撥打120,有的看傻了。一個孩子和母親從超市門口出來,被母親用手遮着眼睛,然後匆匆地帶着離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是因爲少婦的死狀慘不忍睹,頭部先着的地,臉有半邊都摔扁了,頭髮壓在地上,彷彿陷進了地裡。
希璟槑槑地看着,先是開來了一輛警車,然後一個警察用白色粉筆在少婦的身體四周劃下摔下來的輪廓,然後直到一架救護車來到了現場,但是已經是無力迴天,警察示意着醫生把屍體先擡走,兩個醫生從車上擡下一具擔架,開始去翻動女屍,想把她往擔架上擡。一醫生抓住少婦的肩膀,一個抓住她的腿,這麼一擡,少婦的頭往下一垂,腦袋竟然一股子的紅白相間的腦漿往地上傾泄,感
覺是一個腐蝕了許久的香瓜,側漏了裡面的液體。
周圍人都捂鼻遮眼,希璟沒有什麼反應,她把兩片嘴脣吸到嘴裡,然後輕輕咀嚼。
地上只剩下一個鮮明的人形粉筆輪廓,少婦被擡上擔架,希璟終於看到了她的面容,臉一側完全坳進去了,頭髮緊緊黏着,另一邊臉竟然看着這麼熟悉,卻又無法認得出她是誰。
然後她把視線轉移到兩個擡擔架的醫生上,發現這兩個醫生的雙眸竟然和少婦的雙眸一模一樣!
希璟失聲地叫了起來:“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嗎?!”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然後面面相覷,希璟一下子窘態了,警察走到她面前,很有禮貌地問:“女士,你認識這死者麼?”
希璟昂起頭來,發現這名魁梧的刑警面部輪廓深邃,目光犀利,薄薄的嘴脣,他的側臉有一顆黑痣,她先是怔了一下,看着他領口的一顆鈕釦,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警察對她一笑,說:“你先離開這裡吧,希望你不要留下陰影。”說罷他轉身指揮其他人做事去了。
希璟看着這個男人的背影,感覺莫名的熟悉,她見過這個人?
隨着死者地帶走,周圍都散去了,一個醫生在臨走時,還用一把薄薄的片狀硬板刮掉了遺漏在地上的腦漿也血液,放入一個塑料袋子裡,丟到了車子的後廂上。而這個袋子希璟熟悉極了,這是她裝過自己腹中胎兒的袋子,現在還擱在冰箱裡呢。
超市裡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很多白色的石灰,灑在有腦漿和血跡的地面上,遮蓋掉了液體和氣味,然後又用一個鐵製簸箕剷掉。
知道突發事情的人幾乎都走了,沒有知道的人繼續從四面八方趕來,走進超市,在經過一團白色的石灰粉痕跡前,他們會放緩腳步,面帶疑惑地看一眼,女孩們會故意跳躍過這個白色痕跡,或者繞道走,男的徑直踩到這個白色痕跡上,然後面無表情地走進超市。
希璟有些揶揄那些故作淑女的女孩子,她緩緩走到那個白色痕跡,然後俯身模仿着少婦摔死的姿勢趴在地上……
這個月,希璟搬出了原來租房的地方,因爲她一到晚上,就會開始噩夢,而且變本加厲,夜裡她幾乎都是在夢魘中驚醒,一身的汗,胸口起伏得厲害,要窒息了。
東西不多,兩個大皮箱,能裝完了,其他無關緊要的全部丟棄在原地,在收拾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張夾在書本上的相片,是她和熙的合照。兩人偎依在一起,然後做出鬼臉的合照。
她越看越發覺得這男人陌生,甚至看久一點時,自己竟然無法認識這個男人。本來想丟棄的,但是她才發覺,自己的初吻初戀初夜都給了這個男人,總算有些不捨與不甘,又很矛盾,她便把這張相片放到了箱子的最下層。
打電話預訂好了,這間房子很偏僻,這也是希璟所要的,她本身不喜歡嘈雜的生活,她喜歡靜謐,喜歡清新,喜歡空曠,相對鱗次櫛比的大城市裡,她更青睞於這地方。
接過房東的鑰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希璟拉着兩個鱷魚皮大滾輪箱子,推着門進入了自己的租
房。
“這裡之前是一對情侶住,剛剛搬走。”房東說。
希璟點點頭,收起了皮箱拉桿,環顧四周,是一房一廳一廚一衛,很簡潔的單人房租。環境還好,裡面似乎還殘留着一些女人常用的香水味。
“如果有什麼不妥或者其他的,你可以打我的電話。”房東把一張小紙條遞到她手上。
“謝謝。”希璟說。
房東離開了,她關上了門。把大廳和房間的窗簾都拉開,這裡兩邊都向陽,光線很充裕,窗外是幾條蜿蜒的小巷和些許植物,還有路燈,而房間的窗口不遠是一棟建築,但是隔得相對遠,沒有遮陰,對面幾個窗口還掛着一些晾曬的內衣和牀單。
這裡是三樓。
雖然周圍環境不太好,但是落得清幽,畢竟是郊區末巷,房租價格也很便宜,她決定住下了。丟下皮箱,她便倒頭躺在牀上,是一個雙人牀,跟自己以前和熙睡的雙人牀一樣寬敞。她有些莫名的孤單了。
白天的疲憊與慵懶讓她逐漸闔上了眼瞼,這一睡,再醒來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之時,外面零星地亮起路燈與住宅發出的燈光,對面不遠的建築像是打了馬賽克,窗口都毫無順序地開着燈,估計有些人還沒回來。
窗口外面傳來一箇中年婦女大大咧咧的咒罵丈夫的粗魯話,幾句話後又趨於平靜。
希璟突然覺得餓了,她發現這裡沒有冰箱,在廚房裡只有一個抽菸機,連煤氣爐都沒有。在砧板水臺下還放着一個沒有倒掉垃圾的簍子,裡面有幾個蛋撻包裹紙。
她計劃着先洗好澡,然後去外滿找家館子吃頓晚餐。
但是連香皂都沒有,她走進浴室,看到浴室的牆壁凹槽裡放有一小包女xing用的洗陰液,她只覺得很噁心,便把它丟進了垃圾簍裡。
沒有沐浴露,就這麼用水衝一陣吧,倒也涼爽。
她連衣服都沒有脫,站在蓮蓬噴頭下就擰開了水閘,噴頭像是有什麼堵住了縫隙,響了幾下,水柱才變得流暢起來。希璟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頭頂,噴頭竟然是紅色的,也不知道先前那對情侶什麼嗜好,噴頭頂上是一盞四十瓦的電燈泡,已經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了,光線被包裹着,有些昏黃。
對面不遠的樓房裡,有一件房間的窗口關上了燈。是正對面的三樓。
抹乾了頭髮,換了乾燥的衣服,希璟帶上鑰匙,往外走。
這是郊區,沒有太熱鬧的夜市,路邊零星的擺水果和香菸攤子,還有些燒烤的。走過香菸攤,希璟的煙癮就來了,她買了一包薄荷型低焦油女xing用煙,邊抽着邊走。
不覺看到眼前一家小排檔,裡面有自助餐,已經沒有食客了。
“美女,要吃點什麼?”一個收銀臺的男人跟她打招呼,她瞥了他一眼,長得敦厚老實,但是笑起來竟然如此猥瑣,她不想在看到這張齷齪的笑臉,趕緊走了。
兩個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一個電線杆旁邊抽着煙,看到希璟走過時她們也不由得看了一眼,希璟也在抽菸,她抽的是豪華煙,但是看起來卻很落魄,頭髮蓬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