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十數人圍坐在一張圓桌上,像是在討論着什麼。
“奪回十字旗?”
幾名圍在一起的牧官相互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懷疑和否定,然後一齊搖了搖頭,動作整齊得就像事先排練好似的。
羅瀾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看着坐在圓桌首位前,像是最和氣的商人一樣面露微笑的昂鐸•弗龍蒂努斯,心中在暗暗揣測對方此舉的真正用意。
七階聖騎士昂鐸•弗龍蒂努斯,他是教皇轄下的聖騎士隊長,帶領一支二十人的聖堂劍士小隊。
在宴會上,他上演了一幕精彩好戲,將所有反對這場宗教戰爭的勢力一舉掃平,而現在,他把手伸到了羅瀾這些並不屬於教皇直接控制的牧師手上。
事實上,這是現任教皇繼位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發動的宗教戰爭。
宣誓效忠於教皇庇度卡二世的教區都向塞達昂地域派出了大量的神職人員,這裡面就包括瞭如昂鐸這樣的教皇嫡系。
而其他一些臨近的獨立教區也看到了其中的利益所在,土地,異族人口,黃金,這些都是可以通過戰爭來掠奪的。
在那些高貴的神職人員看來,偏處南方的沼澤族只是一羣智力底下,愚昧落後的種族,戰鬥力也同樣弱得可憐,幾乎都是靠本體的力量和技能作戰,根本沒有什麼精良的武器和裝備,人人信心高昂,認爲這是一場很快就可以結束的戰爭。
但由於塞達昂地域的牧官一向由這臨近幾個教區的神職人員擔任,勢力盤根錯節,如果教皇的勢力想插手進來,並完全將戰爭的利益收入自己囊中,必須先將這些人或拉攏或者打垮。
這同樣也是教廷的內戰,一些敏感的教區已經察覺到,庇度卡二世其實已經在爲光明教廷信仰的統一而開始動手了。
此種情形下,他們當然不會遵從教皇勢力的調用和命令。
但是,一個完美的陰謀卻完全粉碎了他們美好的幻想。
只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不止是百麗兒的領地凱瑟亞特,還包括塞達昂地域裡一共五個大領主國的軍權,全部被教皇的勢力握到了手裡。
難以想象這是怎樣一個龐大的計劃,前期的佈置到突然發動,幾乎沒有一個環節出錯,首尾銜接天衣無縫,羅瀾相信,這是一個佈置了三年,乃至五年以上的陰謀,他實在驚歎於這個幕後之人那無比的耐心和可怕的智謀。
昂鐸輕輕笑着,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各位牧官並不配合的態度,他很耐心地解釋道:“根據準確消息,五百年前失蹤的十字旗就在摩多教的僞神殿中,它地處安德嶺,與這裡只有五天的路程,爲了鼓舞我們聖戰軍的士氣。我們需要一隻精銳的小分隊將其奪回,”昂鐸滿懷感嘆,就像詩人用詞那樣,慨然道:“我相信,諸位教友會很樂於但當這一榮耀的使命的。”
所有人的反應又是驚人的統一,他們保持沉默不語。
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所謂的失蹤只是場面話,五百年前一隻信奉光明神的人類部族帶走了一面光明教創立時期具有象徵意義的十字旗,這支人類的後裔就是沼澤族中現在種族數量最多的米尼克人。
這隻人類雖然一直被視爲反叛教廷的恥辱,但是這面旗幟卻是教廷一直想要奪回的。
只是近百年來,教廷內部紛爭不斷,早已不如先前那般輝煌,這件事也逐漸被淡忘了。
現在舊事重提,雖然表面看來合情合理,但是隻要細細一看這些參與奪旗的人選,就會發現這裡面有很大的文章。
前往安德嶺的人選幾乎都是塞達昂地域原來的牧官和神職人員。
教廷的目的不言自明。
這段路途也不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太平。
昂鐸用雙手擺到桌上並把手掌前端合攏在一起,竭力做出誠懇的態度,微笑道:“守衛神殿的只是一些摩多教的枯木衛士,這些懼怕光明神術的種族應該不難處理。”
有一個年老的牧官終於緩緩開口道:“據我所知,那是埃芒多克神的神殿,在沼澤族人的語意中,那是角蛇神的意思。”
所有人的嘴角泛起了冷笑,角蛇神,是摩多教的五大主神之一,神殿守衛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昂鐸一攤手,平和地笑道:“您所說得那是兩百年前,現在因爲我們人類的勢力逐漸把沼澤族的疆域逼退到了沼澤叢林邊,這所神殿已經不在處於他們原先領域的腹地了,守衛也沒有那麼強。”他笑了笑,道:“看來德理牧師對這片區域很瞭解,其實我們正需要您這樣的熟悉地形和對摩多教了解的人。”
老牧師德理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有幾個人卻忍不住也插上了口,紛紛叫嚷了起來,但是他的理由蒼白無力,畢竟對方代表教皇,在大義上是站得住腳的。
昂鐸的態度不溫不火,比起先前在宴會上所表現出的那種鋒芒畢露的氣勢,他此刻更像是一塊吸力極大的海綿,無論多少攻訐,他都能不慌不忙的接過並從容化解,這種能放能收的性格居然同樣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讓羅瀾不得不把其列入頭等危險的一類目標中。
羅瀾搖了搖頭,這樣的談論幾乎沒有意義,因爲除了他自己之外,這裡所站着的所有人在名義上都要受教廷節制。留給他們選擇的路只有兩條,一是要麼服從教廷的命令和安排,二是要麼放棄這裡的一切地位,返回原本所屬的教區。
但是這些人在這裡經營了這麼多年,都在塞達昂地域這裡擁有了土地和奴僕,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的。
羅瀾本來隨時都能抽身退出,但是這又與他接近黛芙妮的計劃相悖,而且他從不會輕易做下結論,他只會耐心觀察,等到有了足夠的把握後纔會做出決斷。
然而廳中的討論卻漸漸演變爲爭吵,越來越多的牧師向昂鐸表示自己的反對意見,一副鐵了心不買賬的態度。
昂鐸露出驚歎的表情,好像很意外,非常意外!他用錯愕的語氣道:“爲了忠誠,爲了信仰,難道我們不應該爲光明神付出一切嗎?”
一個牧師很乾脆,他斷然回絕道:“我是光明神的僕人,不是你的僕人。”
昂鐸笑了笑,語氣放緩道:“教皇大人才是神的僕人,我們是教皇的僕人。”
那名牧師露出鄙夷的表情,顯然對昂鐸的這種說法不屑一顧。
昂鐸笑着點了點頭,自語道:“是這樣……”
突然,他一把抽出了佩戴在腰間的斬劍,廳內所有人只感覺寒氣一掠。
“鏘!”
昂鐸穩穩地收劍回鞘,沒有人一個人能看清他的動作,即便是羅瀾也只看見了一個模糊的劍影。
那名牧師先是晃了晃,然後“撲通”一聲向後栽倒在地,那顆頭顱骨碌碌滾到了角落裡被牆壁撞了一下,又晃悠悠地轉了一下,面孔對準了所有人,他的眼睛裡甚至還帶着生前的譏嘲和諷刺。
這副景象看得周圍的人目瞪口呆,心底寒氣直冒,一個個露出驚懼至極的神色。
“噢!”昂鐸揮了揮手,一臉無奈道:“我本以爲光明神會阻止我的。”
昂鐸把手中的劍慢慢放到圓形桌上,他很誠懇很坦誠地看向廳內所有人,溫和道:“還有哪位是光明神的僕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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