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蒙斐斯皇長子的命令後,諾亞騎士帶着他的騎士小隊衝上了高地,藉着月光冷然望着下方正徒步走來的三個人影。
他胯下馬匹都是騎士聯盟用特殊方式培育出來的上等馬,耐力,爆發力和承載力都極爲出色,即便包裹着沉重的馬甲作戰,也能持續兩個沙漏時的時間。
他和他身邊的這些騎士都是伊仕頓帝國的僱傭軍,騎士聯盟每年都會從破落地主和貴族中收錄合適的年輕人教授武技和鬥氣,然後組成精銳騎隊給供各個領主貴族們充當僱傭軍。
當然,所獲得的財富則需上繳一部分用來償還學費,而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便有好的裝備和馬匹提供給騎士們。
但是騎士聯盟和這些僱傭騎士之間的關係也僅此而已了。
騎士聯盟的真正核心是由七賢士組建的騎士團的後人,包括一些後加入的實力強大的騎士,而其餘騎士只要沒有達到被聯盟內部所真正承認的層次,那麼哪怕在戰場相互殘殺也是沒有人會去幹涉的。
這些沒有加入修士會的人騎士們沒有任何立場,只是純粹爲了金錢服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貴族領主之間的矛盾越大,騎士聯盟所得到的財富就越多,他們每天渴望着發生戰爭,但是又不希望戰爭的規模超出他們的控制,畢竟在戰場上,一個法師的作用遠遠大於一支騎兵隊,高端戰力的對耗正是他們所避免的。
諾亞是一名高階騎士,但是他拒絕了騎士聯盟的內部邀請,他認爲,戰場的生活才真正適合自己,而不是去過那些被人吹捧和吹捧他人的日子。
他神色嚴肅的一舉手,身後的一名騎士立刻就將手中的一張魔法卷軸扯開了,猶如白晝一樣的光芒頓時充斥在了四周。
這是最廉價的光明術卷軸,他們身上隨時準備着十幾張用於夜間的戰鬥,通常在近距離內,敵人的視線都會在一瞬間失去目標,從而被他們斬殺,但是現在,他們只是用來照亮這一片區域罷了,他們想讓此刻在後面觀戰的蒙斐斯好好看看他們的實力他們驕傲也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諾亞手拿長槍,和另兩名騎士慢慢馳出隊列,他們的狀態很放鬆,此刻好像悠閒的草地上散步,三匹馬踏着一樣的節奏向着遠處的三個人慢慢走去。
不過對面的人顯然也看到這裡,但是他們並沒有逃跑,也沒有做出什麼防備的動作,仍在朝這裡走過來。
諾亞冷笑一聲,他知道剛纔有一隊騎士被這幾個人殺死了,但是如果把自己和自己麾下的騎士和那些純粹的馬上士兵當做一樣來看,那麼一定會吃上一個大虧的
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慢慢拉近了,似乎連對方的臉孔也能依稀地看清楚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教廷的袍服,雖然具體看不出,但是顯然級別不會太低,而身後則是一名美貌的少女,再後面,是一個穿着法袍的中年人。
是法師麼?
諾亞的神色漸漸凝重了,神職者和法職者的配合一向是令人頭疼的存在,他伊仕頓帝國內戰上戰場,他已經見識過了對方的騎士沐浴在聖光之中向自己衝來,本來只是普通的騎士,但是被施加了祝福之後卻變得極難應付。
不過,他是諾亞高階騎士諾亞
只要他揚起馬蹄,拿起長槍,至今爲止還沒有人能擋住自己的衝鋒
火紅色的鬥氣從他身上騰昇了起來,將他和馬匹一起裹在了其中。
距離越來越近了,身下的馬匹速度開始增加,漸漸跑了起來。
奇怪的是,明明對方有法師的存在,卻沒有施放一個法術阻攔自己,儘管心下疑惑,但是一旦開始衝鋒,除非對手倒下或者是他倒下,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停下的。
感覺着身下的馬匹載着着自己向前奔騰而去,如同乘在雲端上一般飛馳着,陡然間,他一聲大吼,他和他身後兩名騎士手中的長槍同時刷的放平,馬蹄發出如炒豆般密集聲響,呈尖錐狀的馬隊速度再次提升,須臾便衝到了那三個人的面前。
然後他看見三個人中突然有一個少女站到了最前面。
這個少女張開手臂,用自己的身軀去迎擊衝過來的奔馬,她臉上隱隱約約還有些興奮和期待,似乎是在歡迎着情人將她熱烈地擁抱住。
諾亞根本不能理解對方此時的舉動,難道她是一個瘋子?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任何人擋在他的衝鋒道路,下場也只有一個
他的眼神瞬間堅定起來。
“轟”
諾亞連人帶馬硬生生砸了這個少女的身上,可是預想中少女那嬌小的身軀被撞得粉身碎骨鮮血橫飛的情形並沒有出現,非但如此,她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
而此時諾亞的感受卻恰恰相反,他感覺自己像是撞在了最堅硬的金屬牆壁上,先是槍尖折裂,彎曲,然後是一連串骨骼碎裂聲響,這匹馬的頭緊緊貼在對方身上,可是此刻已經被擠扁,它後半截身軀還在慣性的作用下不停地推擠着它,導致整匹馬帶着諾亞被強迫性向上翻起,在空中翻滾了一圈之後連人帶馬重重摔落在地,併發出一聲沉悶巨響,鬥氣轟然崩潰,血液這纔像是從內部爆炸般從諾亞五官裡噴了出來,瞬間便飛濺到了數米之外。
此時的他,已經被馬匹壓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而至始至終,少女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彷彿撞在她身上的不是載着騎士的馬匹,而是一隻飛舞過來的小蟲子。
站在後方的九名騎士呆呆地看着這一幕,腦袋裡是一片混亂,這樣的場景把他們十幾年以來的認知完全打破了,顛覆了,甚至懷疑自己此刻不是身在夢中。
只是還沒有完,剩下的兩名騎士幾乎在諾亞衝撞上的同一時刻殺到了後面兩個人面前,但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一團巨大的黑影便攔在了他們的面前,巨大的撞擊聲過後,兩個人和身上的馬匹都如同爛泥軟癱在地。
遠在高坡上的蒙斐斯很清晰地看到這一幕,那兩塊黑色的東西似乎是從少女身上陡然生長出來的,近距離無法分辨是什麼東西話,他在這個角度則看得異常清楚。
那分明只兩隻巨大的翅膀
她不是人類
擁有強悍的身體,蝠翼般的翅膀,他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這個少女是什麼東西。
臉色變得分外難看的他立刻勒轉馬頭,大吼道:“走,快走”
不需要多做解釋,只要看到這副場景的親衛扈從都知道此時該怎麼做,畢竟那可是能在正面不懼怕重騎兵衝擊的怪物啊
一聲短促的號角聲響起,遠處正在圍攻矮人部落的數百名騎兵有條不紊的退出戰鬥,然後帶着隆隆的聲響向着蒙斐斯靠攏了過來。
只是已經來不及了,巨大的龍吟在上方響起,他們紛紛擡起頭,看到天空上方飄過一隻龐大的身影,弦月的光芒幾乎被它全部遮蔽,一股巨大的威壓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所有馬匹包括騎士們幾乎在同一時刻都癱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出現在了蒙斐斯的面前,其中一個居高臨下的俯視下來,淡淡說道:“你是什麼人?”
蒙斐斯立刻覺察出來,這個人的語氣雖然不重,但是難以掩蓋其中的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勢,再加上對方還有一頭龍在身側,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站起來,低聲道:“我是伊仕頓帝國的一名騎士長。”
“哦,伊仕頓帝國距離這裡雖然很近,但是這裡嚴格來說是屬於修士會的領地,你爲什麼要跨境過來襲擊這個部落呢?”
蒙斐斯心中送了一口氣,既然對方肯好好的談,那麼他就不用那麼害怕了。
“我們伊仕頓帝國經常在邊境上和矮人族以及巨人族作戰,我們有不少同袍就是死在黑鐵矮人的手中,所以我們在聽說這裡有一支矮人部落遷徙過來時,就決定帶着人來報復一下他們。”
他的理由很充分,而且也很有說服力,即便是對方問到他的下屬他也不怕,因爲這些人都是他的親信,出去作戰只服從他的命令,從來不問是什麼理由。
這個人淡淡一笑,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那個法師,道:“這位是修士會來的信使……”他轉頭,對那名法師說道:“你把我到這裡來的目的和這位騎士長說一下。”
信使咳嗽了一聲,然後很嚴肅地說道:“這位是教廷的蘭蒂斯頓主教,也是我們修士會的副會長……”說完之後他悄悄觀察了一下蒙斐斯的表情。
蒙斐斯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可是他的手指卻在顫抖。
信使繼續說下去:“這支矮人部落從北冰原過來準備歸順我們修士會的,而蘭蒂斯頓主教就是來具體處理這件事的……”
羅瀾銳利的目光凝視着蒙斐斯,他緩緩說道:“你應該聽清了,矮人部族實際上已經是我們修士會的下屬,你們屠戮這個部落是否應該給我,給修士會一個交代呢?”
“可是我們事先並不知情”蒙斐斯連忙撇清道:“如果我們知道,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而且況且我們並不是修士會的會員,就算交代,也應該是伊仕頓帝國來和你們處理。”
羅瀾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道:“很好,我會和你們帝國交涉的。”
蒙斐斯心中一鬆,只要回到帝國,那麼一切處理就簡單多了,但是接下來他卻聽到對方又說了一句話:“我和度蘭薇兒長公主殿下還算認識,這件事就找她處理算了,相信她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恐怕您弄錯了。”蒙斐斯心頭狂跳,他強忍着內心深處的恐慌,道:“我們是皇長子蒙斐斯的下屬……”
羅瀾微笑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麼?反正在我眼裡你們伊仕頓帝國的人,既然你是皇長子的人,那麼交給皇長女處理想必會更加公允一點吧?”
“主教大人,恐怕您並不清楚,皇長子和長公主之間有些齟齬,我願意拿金錢來贖回我們自己。”蒙斐斯壓低聲音說道,“並且賠償修士會的損失,您看這樣怎麼樣?”儘管伊仕頓帝國處於內戰狀態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是爲了帝國的尊嚴,他本能的不想說穿。
……
這是時光回溯麼?
艾布納靜靜的將卷軸放出的影像看完,這裡面記錄了一段他將“喬納森”引到法師塔內部的場景。
但是接下來再發生什麼事便沒有了,這只是很短的一段,儘管如此,也能讓一些人嗅出點特別味道來。
艾布納立刻理解對方的意思。
如果拿不出圖紙,那麼對方就能用這個手段說他和“喬納森”有勾結,是法師會的內奸,說不定還會指責他是殺死自己導師的幫兇,可是如果能拿出圖紙,那說明他對法師會仍然是忠誠的,是沒有問題的,這其中的把握全是在自己選擇中,或者是在會長畢維斯的一念之間。
艾布納陷入了沉思,他的確沒有見過什麼圖紙,但是他也相信畢維斯的說法,如果確實有這麼一個重要的東西,導師是絕對不會不做任何安排的。
可是到底在什麼地方麼?
他仔細想了一遍自己曾經記得的那些隱蔽地點,隨即又搖了搖頭,那些地方只有幾個簡單的魔法陷阱,既然法師會連時光回溯都用了,肯定已經仔細檢查了過艾德里曼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在那些地方的早就被翻出來了,根本不需要再來找自己。
至於有什麼打不開魔法陷阱那更是不可能,在導師生前哪怕他敞開魔法塔,都不會有人進去,所以也沒有設置那些東西的必要。
他回憶着一些細節,最後身軀輕輕一顫,似乎想到了什麼。
導師爲什麼要用放逐將自己遠遠地送走呢?
按照一般的邏輯,只要將自己送到其他法師的法師塔,或者是法師會的總部就可以了,那根本只是舉手之間的事,可是偏偏卻選擇了這個靈魂魔法,是導師認爲自己在法師會內部也會遭受到什麼危險嗎?還是有意讓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下落?
他猛地站起來,在營帳裡來回走了幾圈,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斷是接近真實情況的,一定是導師將什麼東西和自己一起送走了,但是怕這些東西落到別人的手中,所以施放了一個無法被追查到線索的魔法。
而在導師的推想中,只要自己看到了那個東西,一定會仔細收藏好,那樣回來之後知道圖紙下落的就只有他了,主動權將始終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那張圖紙真的存在,那麼一定是遺失在了精靈島,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昏迷中,是被精靈少女艾瑞娜帶到了倫斐納亞,不過到底是遺落在了某個地方,還是被精靈們拿走了他還不敢確定,畢竟精靈們可是對魔法圖紙這類東西熟悉得很。
按照畢維斯的說法,這張圖紙極爲重要,那麼顯然精靈們也不可能看不出來其中的價值……
真的會是他們拿走的麼?
艾布納的心中升起了深深的疑慮。
是不是要從艾瑞娜找尋突破口呢?記得出徵之前她是留在城中的,他還委託了一位長輩負責照看她。
他能看得出艾瑞娜的確是不懂什麼心機和人情世故的,有什麼事情都在臉上顯現出來,可是那個和他見過一面的精靈男子給他的感覺則完全是不一樣的,如果非要找,那就是能在一些老謀深算的政客身上能看到相同的氣質。
這麼一來,事情就複雜的多。
他還不方便將這個事情告知法師會,無論對方是否相信,都會讓自己處於被動的。
可是他相信此刻的身邊一定有不少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如果可以用特殊的手段拿到圖紙,相信他們也會毫無猶豫的去做,自己去找艾瑞娜會不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等一等……
他突然想到,既然他是和艾瑞娜一起回來的,那麼法師會也一定會想到他被放逐的地點是在精靈島,或許他們認定那張圖紙就被存放在了島上,因此纔來逼迫自己就範,因爲法師會是沒有能力到島上去拿什麼東西的,他們必須依靠自己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自己觸摸到了法師會高層的真實意圖,既然如此,自己如果馬上去接觸艾瑞娜他們一定也不會阻止,而且很可能會以爲他已經考慮清楚了。
既然這樣,那麼就讓高層先繼續誤解下去好了,至少他還有一段時間。
可是無論怎麼樣,他都必須找一個合適的藉口回一次精靈島,而且還不能是他一個人,因爲如果先前的推斷成立,很可能他將會面臨更爲複雜的情況。
在細細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想到,艾瑞娜曾經隱隱約約的和他談起過什麼萬年預言,尋找盟友之類的話題,並且那名男精靈提問的問題多是和教廷有關,當時他急着返回修士會,所以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現在想想,難道是精靈們將遭遇到什麼危機,所以到大陸上來尋找盟友麼?
如果是這樣,那麼距離他們最近的伯利恆,恐怕就是他們的最佳選擇了。
艾布納嘴角露出了笑意,真的如此的話,那麼他完全可以再次使用蘭蒂斯頓主教朋友的身份重回倫斐納亞
不過,屆時就不會是他一個人了。
只要能拿回圖紙,哪怕是和盜賊合作,他也在所不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