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多博士,真是很久不見了,怎麼變得這麼憔悴?難道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
林遠現身於光芒的陰影中。
“難得你們完成了萬象研究會的夙願,回覆了真理的力量,拯救了這個世界,爲什麼一面不開心呢?難道出了什麼意外嗎?”
那由多面無表情,不發一言,兩眼凝視微笑着的林遠。
林遠笑了一笑,然後轉頭望向半躺在牀上的愛莉娜。
“愛莉娜公主殿下,初次見面,如果城市內外的監視器不只是擺設,我想妳應該知道我是誰吧?那麼我就不多加自我介紹了,讓我們直接進入主題吧。”
林遠沒有等待對方迴應,說話毫無停頓。
“還真是想不到啊,愛莉娜公主,妳竟然和萬象研究會的領袖的關係這麼好,看來妳可不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實驗體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妳應該從最初的時候就是萬象研究會的一員了吧。”
巴克斐雷渾身一陣,猛地擡起頭來,雙眼大睜滿面不敢置信。
愛莉娜嘆息了一口氣,垂下了頭。
“原來是這樣嗎?我好像明白了,”林遠託着下巴道:“我就在想,爲什麼一個嚴密的組織,會讓重要的實驗體的巴克斐雷這麼隨便簡單地逃出去,要離開這座王宮或許還有方法,但要遠離這座城市,去到荒郊野嶺,怎麼想都有些奇怪呢,所以,從一開始,就是你們安排好的把戲嗎?”
巴克斐雷無法轉動的腦袋,已經不曉得林遠說話的意思了。
“愛莉娜公主,妳其實一早就已經知道巴克斐雷的事情了吧?知道他是什麼的身份,但是妳無法違抗自己的父親,所以只好在父親的安排下,和他成婚了吧,爲了你父親的研究計劃,爲了讓他重回現實。”
愛莉娜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抓着牀單。
“只是,人類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妳真的喜歡上了在基因上和妳有相同來源的巴克斐雷,不想他囚困在這個實驗裡,於是就設法讓他離開這裡……嗯?不對,時間上有點不吻合……”
林遠歪着頭思考,很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轉變成燦爛的笑容。
“愛莉娜公主,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林遠踏出一步,離開了陰影處,走近了一半爲空洞的特製大牀。
“妳變成現在這個模樣,變成龐大的生體魔力動力爐,變成誕生出所有魔物的母體,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
愛莉娜在不停顫抖,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巴克斐雷只能夠茫然地聆聽着一切,什麼都無法反應。
“哈哈,我終於明白了,巴克斐雷身上那種奇怪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嗎?”
林遠忍不住鼓掌。
爲人類的創造力而鼓掌。
“愛莉娜和巴克斐雷這兩個實驗個體的結合,成果一早就出現了啊!”
他轉頭望向了通往外界的大門。
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見,這個寧靜的領域之外,佈滿整個黑暗地下空間的巨大內臟器官。
“在你們結合的那一天,巴克斐雷就已經犧牲了,用他自己的全部,變成了外面的那種東西的起源了,沒錯,這就是瓦爾巴王準備的計劃啊!”
巴克斐雷下意識地望向了外界泛着暗紅色微光的內臟。
“……可是……我在這裡啊……”
那是呻吟一般的聲音。
那是連反抗都算不上的答辯。
“記憶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會可靠?萬象研究會可是有隨便往別人的腦袋輸入記憶的技術在,很多東西都不能夠信的,尤其像是你這一種實驗體。”
林遠對自己的部下搖了搖頭。
“巴克斐雷,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你會對於愛莉娜公主來說,是獨特的存在了,你和那些名叫‘巴克斐雷’的克隆體不一樣,完全全全地不一樣,我真是看走眼了。”
“……夠了……”
正想繼續說下去的林遠,被愛莉娜的哭泣聲打斷。
“夠了……已經足夠了……離開這裡吧……明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已經……足夠了吧……”
林遠感慨地看向充滿內疚感的愛莉娜,輕輕地點了點頭。
然後,完全地無視了對方最後的願望。
“巴克斐雷,你啊,是‘巴克斐雷’的同時,也是‘巴克斐雷’和‘愛莉娜’的孩子。”
巴克斐雷木然地而起了頭,完全不能理解箇中的意思。
“你擁有‘巴克斐雷’過往的記憶,甚至構造上應該也別無二致,只不過,你是這一座生物子宮的第一個出生的孩子,對,用‘巴克斐雷’和‘愛莉娜’的兩者的因子,再經由愛莉娜嶄新的生殖系統所誕生的獨特的存在,一個在基因上沒有任何的缺憾,不再需要個體替換的‘巴克斐雷’。”
林遠吸收着這個地方的殘留思念,解讀過去的經過。
“你是‘自己’的同時,也是‘自己’的孩子,無法以萬象研究會克隆技術複製的唯一的存在,是愛莉娜公主隱瞞着自己的父親,秘密地孕育出的唯一的個體,公主殿下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的反抗。”
愛莉娜面色變得慘白,無法再去直是自己最愛的人。
巴克斐雷無法理解,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無法理解了。
“愛莉娜變成了這個模樣以後,便一直待在這個地下的空間裡,然後遠距離操控自己的克隆體,代替自己在外辦事,巴克斐雷,那之後和你朝夕相處的,是‘愛莉娜’的同時,也不是‘愛莉娜’啊。”
林遠面上充滿了感嘆的神色,人類的可能性創造了諸多的不可能,這實在令人歎爲觀止。
“巴克斐雷啊,之後的發展,就跟你所記憶的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愛莉娜公主從根本上就沒有所謂的‘清醒’過,從頭到尾都是用按照着劇本來走,爲了讓你脫離這個國家的一種苦肉計,你身上的那個詛咒,可不是爲了封印你的力量,而是爲了不讓你受到任何的探測和感知,一種迫於無奈的選擇。”
林遠笑着望向了始終沒有說話的那由多。
“真是想不到,本來應該無血無淚的的研究者,居然會選擇協助愛莉娜公主,表演了一場迫真的好戲,說來也是啦,魔力被封印了居然還能夠和追兵打得難分難解,然後僥倖地墮崖逃脫,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現實之中,根本不用想都知道有問題,我也真是太天真了,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看出來。”
林遠不斷地點頭,顯得非常高興。
“真實的情況大概是這樣子的吧,其實巴克斐雷的那一段記憶,應該是完全虛構的,你們讓他以爲是這樣,其實他一早就已經被放置到混亂城邦那邊,是被你們運送過去的,我說得有錯嗎?”
“……阿爾卡那陛下,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說出來的。”
那由多終於開口說話。
“我只不過是我一時的惻隱之心,想不到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真是……意料不及啊……”
“惻隱之心呢……”
林遠感受到那由多身上傳出的複雜感情,笑得更加開心了。
就在他準備說話刺激對方的時候,彷佛雕像一樣的巴克斐雷,突然動了起來。
愛莉娜公主看見巴克斐雷的動作,卻是微笑着流下了淚來。
“啊……”
林遠一看見巴克斐雷的在做什麼,立刻毫不猶豫地讓自己傳送出這座小房子。
他傳送到黑暗空間的上方,苦笑着望向下方的房子。
“哎呀呀……”
顯現的概念力量,已經把那座房子撕裂而盡,包括空間在內也一同被斬裂,把大概十米方圓的地方,捲入了完全的毀滅之中。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受不得刺激,你說對嗎?那由多博士。”
林遠降落到地上,站在房子所在的平臺的階梯下,對身影漸漸浮現的那由多聳了聳肩。
現在那個平臺上,斬裂和撕裂的概念不停爆發,把所在位置的一切全部消磨殆盡,已經看不見原本還在的房子了。
“巴克斐雷真是完全不明白呀,他的妻子、他的母親到底爲了讓他得到自由犧牲了什麼,現在他回到了這個地方,卻選擇了最蠢的終結方法,明明只要跪下來求我,我就會出手幫他的。”
“因爲他很明白,愛莉娜是不會尋求幫助的,她……只想一死……所以,他纔會選擇和愛莉娜一起共赴黃泉……”
那由多表面上維持着平靜,但是他輕微震動的雙手卻出賣了他。
“巴克斐雷他很明白,如果不突然發難,你和我都會出手阻止的,他只不過是實現了自己最愛的人的願望……”
咦?我沒有打算出手阻止啊?林遠不解地望了對方一眼,不過很快又把這想法拋諸腦後。
既然人已經死了,那就不需要多作留意。
他已經看見了一直期待的事情,結果也讓他很滿意,他現在非常滿足。
所以,現在唯一定下來的事情,就只有一個。
林遠輕輕揮手,手中便多出了一柄黑色的長刀,然後他把武器指向了似乎在哀悼的那由多。
“那麼,那由多博士,準備好迎接你的死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