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竇皇后並不支持媳婦:“去西京養病?挺好的,這邊是太吵鬧了些,等我有空和皇上說說,必是肯的,你也跟過去,好好服侍他,心靜了自然病就好了。”她一邊看着身旁的丫鬟們打絡子,一邊漫不經心道:“我聽說太子妃好像有孕了,你也該有消息了吧?讓太醫給你看看身子。”
上官筠實在是煩死這個蠢婆婆:“母后,這父子之間的感情,也是需要時時見着纔好的,夫君若是去了西京那邊,時間久了,父子感情生疏了,會被別人趁虛而入的,您看晉王殿下這次去辦的河工差使,一塌糊塗,全靠王家替他兜着,晉王又去父皇跟前哭了一輪,皇上纔沒和他計較,只說他年紀輕,被下邊人糊弄了。”
竇皇后卻已被她帶歪:“朱貴妃這次可真是自作聰明,呵呵,打量我不知道呢,派了身邊內侍到御書房送了幾次湯,只想見皇上,結果皇上惱了她,根本不見她,看把她給能的。”滿臉幸災樂禍,這次朱貴妃倒黴,她足足高興了好幾天。
目光短淺。上官筠壓下心裡那點厭煩:“若是夫君不在東都這邊,齊王殿下也少人指點幫扶着,您在後宮,前朝的事也不知道……”
竇皇后冷笑了一聲:“身子纔是第一!當年我嫁進王府,皇上的事兒我一律不管,只管着他的身子,怎麼把後院給操持好了,不讓皇上操心,朱貴妃就仗着家裡有幾個錢,整日裡在皇上跟前顯擺,又忙着把兄弟都塞給皇上,有什麼用?皇上心裡明白着呢!大郎可是他嫡長子,他怎會不心疼?”之後便開始長篇大論的說起當年在王府的舊事來,無非都是些什麼幾個妾都不安分,禮部那邊如何剋扣的老話。
上官筠氣得沒法,卻也知道和這位蠢皇后沒法說道理去,回去後越想越生氣,索性悄悄換了衣服回了孃家,和父親訴苦:“王爺如今性情乖張,一句不字都不想聽,婆婆在這政事上又一竅不通,竟無人明白我的心,他一去西京養病,之前那刀槍血雨裡頭打來的戰功,時日一久,哪裡還有人記得?養起來的那點聲望,很快就被人遺忘了。”
上官謙看着這個女兒,心下一嘆,低聲道:“你也知道是刀槍血雨中打下來的戰功,哪會那麼容易被人遺忘?軍中他的威望仍在,對他很是同情。武將們表面上雖說未必多麼好,但真正有事的時候,都是互相呼應的,那都是戰場上打下來的情義,不是那麼簡單說沒就沒的——而且他回西京那邊,恐怕另有用意也未可知。太祖定都長安,是爲着其在軍事上的地位,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能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聖後改東都爲神都,長居此地,人人也都貪圖洛陽富庶繁華,卻忘了那邊纔是我們的立國之本……你不要看他如今病中乖張消沉,就小覷於他,病虎也是虎,不是貓,他當初能拒寇於北,不是一般人。”
“你這些時日在女科上出太多風頭了,冷一冷也是好事。皇后說的其實有道理,你不要覺得她笨,皇上偏偏選了她做皇后,後宮哪個人能越了她去?她有她的智慧,你不要看低了她,王爺病得厲害,你去陪他養病,也是好事,我們需要一個皇孫。”他委婉的提醒上官筠。
上官筠煩躁道:“他如今病成這樣,應是不能有孩子了,前些日子我探病之時他和我談過,意氣蕭索,顯然已失了鬥志,哥哥回來應該也稟報過你。將來大概只能走過繼這條道。西京我是不能去的,明年大比之年,這女舉是我首倡,我若去了西京,到時候這天下女舉人,誰還記得我?誰還知道是我上官筠給了她們這樣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我辛辛苦苦籌謀了這些日子,豈能讓別人摘了桃兒去!王爺倒是沒讓我跟着,就是皇后娘娘那邊可恨,我和祖母說,到時候讓祖母就說身子不適,想我身邊伺候一二,這樣我留在東都裡也算說得過去。”
上官謙一嘆:“你看着辦吧——其實,女舉人,並沒有你覺得的那麼好用,這些女舉人,就算再才華橫溢,也逃不開一個嫁人生子的命運……你能用到她們的時間很短,她們興許還來不及在一個位子上太久,很容易就被夫家收服了。”
上官筠笑道:“父親過慮了,我哪裡就寄希望於她們呢,便是科舉的男士子,也要入朝幾年,方能用得上,女兒豈會那樣短視?只是此事於名聲有利,再則就算嫁人,嫁給什麼樣的人,那也是可以做點文章的,便是在後院,能影響到男人的婦人,也盡有的,端的看是什麼手段罷了。話說回來,我今兒還有件事想和父親商議,父親可對哥哥的婚事有什麼想法?”
上官謙一怔:“你祖母好似看了幾個人家,你母親那邊有幾個表妹還可以,但是你祖母有些不喜歡。”
上官筠嗤之以鼻:“盧家如今是越發不行了,養的女兒畏畏縮縮不成氣候,盧一薇,盧一茹兩個上次阿爹也見過了,哪裡做得了我們上官家的宗婦,祖母自然是不喜歡的,我這邊到有個人選,霍太尉家的嫡女,霍二娘子,才貌雙全,明年也準備參加女舉考試的,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上官謙想了下訝然道:“要選勳貴家嗎?咱們家一貫要聘宗婦,都是從世家中選取的,再則這位霍二娘子,我記得也頗有才名,想來性情也有些要強之處,你哥哥那脾氣,如今連我的話他也多有忤逆之處,怕是相處不諧,倒是找個性情溫和寬容的大概纔好相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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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筠笑道:“正是哥哥不聽規勸,才需要個明理些的好好牽着他才能走回正道。正是他無牽無掛的,才這麼不管不顧行事不想後果的,等生了孩子,做了父親,那自然就不一樣了,如今他聽不進長輩說的,妻子卻是不一樣,有個明白人掌着後院,父親才輕鬆。勳貴家也是一樣,父親豈不知道,擡頭嫁女,低頭娶媳?世家如今凋零,空有名聲在外,一般也就嫡支的女兒才肯下功夫培養,只是哪裡看得上哥哥?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不如娶個實權勳貴家的女兒,互利互惠,他們能嫁入咱們家已是高攀,霍家行事也很是穩重,霍柯如今也是青年將領中十分得用的,很適合做親家。父親與其與應家結交,還不如和霍家。”
上官謙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和你祖母商議商議吧,也要看看你哥哥的意思纔好。”
上官筠進宮見皇后後又去了上官府的消息很快也就報到了李知珉那裡,他倒沒什麼:“沒關係,母后那邊我已事先通過氣了,西京那邊只留了一些武將,沒多少正經官員在,我回去,方便行事,當然崔氏那邊肯定沒那麼好騙,但是有上官筠在東都,也夠分她們的心了,皇上也會同意的。”
他面上一片寒涼:“傳說當年聖後不願居長安城,是因爲袁天罡、李淳風二人替她指點過,唯有長居洛陽,才竊得了國運,父皇也是在洛陽得了帝位,自然不會輕易走,如今我要過去,自然也在這上頭打了點埋伏,總之他一定會答應我去的,關鍵還是園子,要修好。”
高靈鈞臉色抽搐,李知珉卻又開始嘮叨:“修個自來雨的亭子,不然天太熱,冰窖也修上,園子要適合孩子住的,修個大點的演武場,還有馬,去連山那邊弄幾個果下馬來養着,對了,也該養多些小貓小狗小兔什麼的,孩子應該喜歡吧。”
他彷彿想什麼軍機大事一樣皺着眉頭繼續思索:“若是女孩子……種些好看的花草吧,女孩子喜歡什麼?”
我怎麼知道!爲了殿下您我都多久沒有抱着羅綺睡了!這會子大過年的,自己還要去西京辦差,自己的孩子到底啥時候能出來?高靈鈞十分辛苦地忍下了心裡的飛過的那些抱怨,乾笑道:“毽子?鞦韆?”
李知珉居然深以爲然:“不錯,那就花園裡修個鞦韆,再給她修個單獨的院子,你去買些珍貴的花來種——女孩兒應該會像我,興許聲樂上能有些天賦呢,也修個琴室吧,首飾衣裳什麼的……你讓羅綺負責這個,我有賞。”
高靈鈞翻了個白眼,等到小王爺能騎馬,小郡主能彈琴的時候,那還久着呢!王爺這是昏了頭了,這麼着急做什麼?一貫英明的主上這深謀遠慮,用在還在肚子裡的孩子身上,怎麼顯得就這麼幼稚呢?等等,羅綺?他擡頭:“王爺的意思?”他替王爺辦差,許多事情都是機密,平日裡是連羅綺都瞞着的,畢竟羅綺當初也算得上是竇皇后的人。
李知珉笑了下:“讓羅綺跟你一同去西京,把修園子這事辦妥了,將來,讓她陪着她們住吧。”
高靈鈞裂開了嘴:“多謝王爺體恤!”
李知珉搖了搖頭:“最好是你也生個孩子做個伴,不然一個孩子太孤單了些。”
高靈鈞嘴一直樂得合不攏:“王爺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