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元寶跟切瓜砍菜似的一招一個,不多時地上放倒了一片人,正當元寶衝着仍舊站着卻滿眼發慌的人走去,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別打了。”
元寶沒反應過來,徑自往前走,是看到對面三個男人清一色的卸下防備,看着他身後,他才後知後覺。
慢半拍,元寶轉身,果不其然看到黨貞下了車,正立在不遠處,沒有看他,而是看着其餘的人,乍看面色冷靜,實則眼底帶着難掩的慍怒。
而被她盯着看的人,一個個面色更加難看,活像是犯了錯被抓的小偷。
元寶馬上印證了內心想法,黨家不可能不派人跟着黨貞,這邊鬧騰出這麼大動靜,竟然沒人過來幫忙,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些人根本就是黨家人自己派來的。
自己人跟自己人演的這叫哪一齣?
元寶臨時決定來這裡,黨家不可能知道,那麼這場戲也就勢必不是給他準備的,無論真正原因爲何,他都免不了自作多情,當了回馬戲團表演的猴子,怪不得黨貞不報警也不害怕,感情是一早就知道。
這事兒若是落在佟昊頭上,他一準兒回頭就罵黨貞是不是有毛病,看戲很有意思嗎?管她老子是誰,然而元寶卻只是默默地收回視線,撿起地上的畫,掉頭要走,他不是不生氣,但怪得了誰,是他自己主動過來的。
“等一下。”黨貞見元寶一聲不吭就走,開口叫住。
元寶看向她,目光清澈,絲毫看不出喜怒。
黨貞邁步向前,看了眼元寶手中廢掉的畫,出聲道:“對不起,弄壞你的東西。”
元寶面色淡淡的回道:“不關你的事兒,也不是你弄壞的。”
黨貞如實回道:“這些人我認識,我也有責任。”她只是實話實說,隨後不待元寶應聲,她徑自道:“能給我看一下嗎?”
元寶心裡想的清楚,是他自己沒看明白情況就撞進來,如今無論尷尬還是丟臉都得自己兜着,沒什麼好說的。
把手上的畫遞給黨貞,她打開掃了一眼,聲音平靜的道:“這幅畫我家裡恰好有一副差不多的,也是江沅的畫,給你換一下可以嗎?”
這要是元寶自己的,他一定說算了,可想到佟昊,他稍稍遲疑,脣瓣開啓,“那就麻煩你了。”
黨貞說:“不麻煩,弄壞你的東西,理應要賠。”
說着,她擡眼看着元寶道:“我的畫在家裡,如果你不急需,留個地址給我,我明天叫人給你送去。”
元寶道:“急需,我幫朋友取畫,他明天就要用。”
黨貞沒有遲疑太久,出聲說:“那就只能麻煩你跟我回去去一趟了。”
元寶說:“可以。”
兩個同樣客氣卻又不動聲色的人,完全看不出對方心裡想什麼,交流的過程也一如兩個模範生在討論期末成績,這次你考了第一,我考了第二,第一的鼓勵第二,別灰心,下次你一定可以的——客氣的彷彿並不走心,禮貌也僅僅是爲了掩飾內心的真實情緒。
元寶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坐進了黨家二小姐的車裡,因爲剛纔的一番打鬥,十幾個人裡三分之二都負了傷,而且都傷在看不見的關節處,一個個臉色難看,強忍疼痛,見黨貞開車要走,他們也趕緊跑去對街車旁,開車不遠不近的跟着。
坐在車裡,元寶一句話都不多說。
車子往前開了幾百米,黨貞率先開口,“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元寶聞言,餘光掃見女人的側臉,但見她依舊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說:“沒有,反倒是我不好意思,沒看清情況就冒然動手,希望沒給你們添太多麻煩。”
黨貞還沒等回答,車內響起一陣手機鈴聲,是黨貞的手機在亮,元寶無意間一瞥,只看到一個字:爸。
是黨帥打來的,八成跟剛剛的打鬥有關,元寶沒出聲,黨貞專心開車根本不接,車內唯一的聲音就只有半晌不停的手機鈴聲。
車子停在四環一個並不新也不高端,就是普通住宅的小區外面,黨貞停車,解開安全帶,對元寶道:“麻煩你等我幾分鐘。”
元寶應聲:“好。”
黨貞拎了包和手機下車,元寶從後視鏡裡看到街邊停着的私家車,怕是他敢跟黨貞一起上去,那幫人鐵定要下來攔着。
黨貞剛進家門,手機再次響起,屏幕上顯示着‘爸爸’的字樣。
劃開接通鍵,她開了免提,把手機隨意放在某處,然後開燈在工作間裡翻找。
手機中傳來男人低沉穩健的聲音:“上你車的人是誰?”
黨貞頭都沒擡的回道:“不認識。”
黨毅道:“不認識,你還讓他跟你坐在一輛車裡,帶他回你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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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貞面無表情的道:“你的人弄壞了他的畫。”
黨毅沉默片刻,重新開口,聲音輕柔的說:“不是我故意叫人嚇你,最近外面不太平,你還總不喜歡讓人保護,我要讓你知道,危險無處不在,你要時刻小心。”
黨貞在一個地方翻了半天沒找到,剛回家又沒開空調,額頭上不知何時冒了一層細密汗珠,轉戰另一處找,她聲音淡漠的回道:“你找來保護我的人除了丟你我的臉之外,起到保護作用了嗎?今天要不是我及時制止,你還得給他們另算一份公傷。”
放眼整個夜城,不,是放眼全國,沒人敢這麼跟黨毅講話,而黨貞卻像是習以爲常,她只是在陳述事實,今晚的事情的確很丟臉,黨毅不在現場,她卻要當着別人的面去粉飾這份尷尬。
黨毅也不生氣,還是那副口吻,不慌不忙的道:“聽說今晚這人自己可以打一個班的警衛員,他的身份需要仔細覈查,你先不要過多接觸。”
黨貞翻箱倒櫃,終於找到那副類似的茶花圖,走到辦公桌前,她拿起印章臨時按了一個‘江沅’的印在角落,然後輕輕吹乾。
黨毅沒聽到聲音,兀自道:“你不要任性,又不是小孩子了。”
黨貞像是沒聽見一樣,一走一過兀自掛斷電話,然後拿着畫邁步出門。
元寶沒有坐在車內等,而是守着垃圾桶旁抽菸,看到黨貞出現,把剩下的一半按滅,主動走上前。
黨貞伸手把畫遞給他,出聲說:“你看看可以嗎?”
元寶打開看了一眼,的確是很像的一幅畫,像是同一個人同一時間畫了兩個,角落處落印也是‘江沅’的。
收起畫,元寶淡笑,“謝謝。”
黨貞說:“不客氣。”
說完,兩人各自掉頭往反方向走,元寶走着走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等一下。”
元寶轉身,黨貞站在幾米開外的距離看着他,他用眼神兒示意,有事兒?
黨貞靜靜地看着他的臉,幾秒後,脣瓣開啓,“我叫黨貞。”
元寶說:“我知道,今天在訂婚宴上見過。”
黨貞問:“你怎麼稱呼?”
“元寶。”
黨貞沉默片刻,開口道:“元寶,謝謝你今晚出手幫我。”
元寶脣角輕勾,“不謝。”
他以爲她還想說什麼,結果她點了點頭,竟然掉頭走了,元寶人生中第一次有些摸不清頭緒,看不懂一個人的心理,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想的,只能感嘆都怪佟昊那個二百五,平白無故把他折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