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值夜的日子固然辛苦,可對宋喜而言,見不到喬治笙,她心裡別提多痛快,兩個天生命裡犯衝八字不合的人,果然就不適合見面,現在她披星戴月,他早出晚歸,兩人同一屋檐下,但卻王不見王。
這天宋喜值完夜班正準備回家,一個小護士匆匆跑來,對她道:“宋醫生,丁主任叫我來告訴你一聲,半小時後衛生局派人下來檢查,讓你陪同,你趕緊準備準備。”
宋喜微愣,叫她陪同?
開醫院的最怕幾個有關部門:衛生局,物價局,環保局和醫科大學,就跟開學校的怕市委下來檢查是一個道理。
而陪同的差事,一如伴君伴虎,陪好了是應該的,沒功;可若是出了丁點兒的差錯,不說衆矢之的也差不多了。
宋喜來醫院這麼多年,從未做過這事兒,她也不覺得丁慧琴會點名道姓的把這麼個燙手的山芋交到她手上。
暫且應下,隨後宋喜馬上給丁慧琴打了個電話,詢問具體原因。
果然丁慧琴也是一頭霧水,迷茫的回道:“副院長剛剛打給我,說讓你陪同,我也好奇問了一嘴,副院長只說是上頭的指令,太具體的他也不清楚。”
上頭?副院長的上頭,指的是院長,還是衛生局那邊?
宋喜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丁慧琴說:“時間不多,你儘量準備一下,反正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咱們醫院跟上頭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八成是走個過場。”
宋喜卻總覺得左眼皮突突直跳,如果只是走個過場,何必點名道姓的指她陪同?
這個疑問很快就在宋喜與衛生局那邊下派的人碰面時,得到了解釋。
姜嘉伊一身米色的職業套裝,身後簇擁着一堆人,排場頗大的走到宋喜面前,有人給雙方介紹,“這位是衛生局局長秘書,姜小姐。”
“姜小姐,這是我們醫院心外青年醫生,宋喜。”
宋喜一身簡單的白大褂,素面朝天,看着對面妝容精緻,腳踩七公分高跟鞋,一副隨時要上臺走秀的姜嘉伊,主動伸出手,微笑着頷首,“姜小姐,你好。”
姜嘉伊沒有伸手,長長的睫毛掀起,表情意外的說:“宋喜,這麼巧?”
宋喜但笑不語,很自然的收回手,暗道巧不巧,你心裡還沒數嗎?
旁邊人不明內情,笑着說:“姜小姐跟宋醫生認識?”
姜嘉伊微笑着回道:“豈止認識,老相識了。”
說罷,她目光又落在宋喜臉上,微笑着說:“宋喜,今天我下來檢查,就麻煩你帶我到處逛逛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這顆司馬昭之心,簡直是路人皆知。
宋喜面上不動聲色,只回了一個字:“好。”
衛生局局長秘書親自下來檢查,院方甚是重視,原本除了宋喜之外,副院長跟各科室主任也要一起陪同,但是姜嘉伊很‘客氣’,說不想勞師動衆,結果院方只留了宋喜一個人,姜嘉伊身後卻還跟了局裡一起下派的四個人。
一行六人走在醫院走廊,姜嘉伊跟宋喜並肩走在前面,其餘四人跟在後面,乍眼一看,莫名的有種古代後宮妃嬪出行的既視感。
但這優越感,只有姜嘉伊纔有,她從不覺着現如今的宋喜,還可以與她平起平坐。
待身邊人剛剛散去不久,姜嘉伊走着走着,忽然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現在的日子過的很辛苦嗎?看你氣色有些不好,妝也不能化,漂亮衣服也不能穿,何苦呢?”
宋喜面不改色的回道:“我每天面對的人,十有八九都有病,化的跟妖精似的,怕他們心臟承受不了。”
這句有病,主要就是罵姜嘉伊,姜嘉伊也不傻,聽出宋喜話裡話外的暗諷。
脣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她出聲說道:“以前你爸還在位的時候,就應該幫你調個輕鬆一點的工作,不過話又說回來,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到你爸會突然出這樣的事情。”
宋喜知道姜嘉伊就是故意氣她,一大早上跑過來耀武揚威的,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很美麗,宋喜看似平靜,實則心裡也窩着一股火,粉脣開啓,她不冷不熱的回道:“我們家沒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規矩。”
說罷,她還故意側頭看向姜嘉伊,脣角勾起,眼底冷漠的說:“我就不恭喜你做局長秘書了,我要恭喜,也是恭喜你爸升任海城副市。”
姜嘉伊對上宋喜充斥着嘲諷的目光,終是面色一沉,脣瓣開啓,壓低聲音說道:“宋喜,你知道我今天是以什麼身份來的,你自己不想好,還想拖你們醫院一起下水?”
宋喜面色平靜的說:“我以爲剛剛的對話是私人性質的,你角色切換的這麼快?”
姜嘉伊嗤笑一下,“我明擺着告訴你,今天你讓我不痛快,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宋喜說:“那你好好看看,誰能讓你痛快,你找他們伺候你。”
話罷,不待姜嘉伊迴應,宋喜竟是擡腳就走。
看着她雙手插兜,毫不猶豫的決絕背影,姜嘉伊氣到眉目圓瞪,她怎麼敢?
宋喜就是敢,她困得不行,憑嘛給腦殘當嚮導?
回到休息室,宋喜換完衣服,拿起包就往外走,路上看見她的同事還納悶兒,“宋醫生,上頭這麼快就檢查完了?”
宋喜熬了一夜,臉上都做不出什麼精緻的表情,只略一點頭,隨口回了句話。
她認還沒走出醫院大門,手機響起,拿出來一看,是丁慧琴打來的。
劃開接通鍵,宋喜說:“丁主任。”
丁慧琴壓低聲音,卻壓不住焦急的語氣,連連問:“小宋,怎麼回事兒?局長秘書說你突然甩臉子把她們扔下,自己一個人走了,現在正跟副院長鬧呢。”
宋喜淡淡道:“您讓她去十二樓,掛個專家號,看看神經科。”
“小宋…”
“丁主任,您就說我電話打不通,我頭有點兒疼,先掛了。”
電話掛斷,宋喜索性關機,大步走出醫院,外面的陽光照在身上,宋喜忽然覺得心裡倍兒痛快,人生,究竟有多久沒有肆意妄爲過了?
最近憋屈事兒太多,她不敢跟喬治笙呲毛,還弄不了一個姜嘉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