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蘇啓知不知道是誰要殺你,蘇啓笑了笑,帶着無盡的嘲諷開口:“還能有誰,自然是我那個好哥哥。”
蘇明業沒有辦法在京都動手,因爲他會受到懷疑,但如果是在南都動手就不一樣了,南都毗鄰女真,就算我們最終知道就是他派來的人,我們也不會有實際的證據,更何況就算我們有實際的證據......難道我們會向皇上解釋我們突如其來的出現在女真這個事實嗎?他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在慕容家精密的佈局之中尋找疏漏,不知等了多久盼了多久纔得到這樣一個機會,自然要傾囊而出孤注一擲,就像一隻狼,盯着你時輕易不動,一動就是大動作。
我把這個比喻講給蘇啓聽,他不置可否,反而開玩笑道:“那他這一動,豈不是元氣大傷?”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我覺得蘇明業就好比那冤大頭,本來抱着一舉兩得橫豎不吃虧的想法,結果卻換來了一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果,就是不知道他收到消息會作何感想,畢竟養了數年的死士幾天下來折損殆盡,但也不能說他就是毫無所獲。
最起碼他換來了蘇啓的重傷。
只是比較憋屈的是,明明受了傷,卻必須要裝成一副沒有受傷的樣子,否則只要有心人加以利用......想想曾經在茶館裡聽到的所謂傳言,屆時,還真不知此事會被傳成什麼樣子,
此時就是展現演技的時候了,倘若有人不長眼的一頭撞在你的身上,切記不能動怒,不僅不能動怒,還要幫忙扶住他的頭,溫柔的尋問:“你沒事吧?有沒有撞疼啊?”
當然,對於蘇啓這種常年裝溫柔的人來說,這件事根本也就沒什麼難度可言,但是對於我來說,此事的難度僅次於讓徵兒現在就娶一個妻子,是以當我不受控制的一拳揮向那撞到身上的人的時候,蘇啓終於嘆了一口氣,無奈道:“算了吧,既已如此,下次記得打狠一點。”這句話我聽着十分受用。
但我又忘記了,即便我們不說,這件事也不是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畢竟你我之間還夾了一個蘇明業,他此番吃了一個大虧,心裡想必十分心疼那些豢養的死士,是以當我和蘇啓趕到京都的時候,傳言已經變成了我和蘇啓去刺殺女真國主去了,可想而知,那嫁來的女真公主自然是千百個擔憂,千百個委屈,是以便哭哭啼啼的跑到了御前,以國之名義要成帝給個說法,此事一經提起,迅速使傳言坐實成了事實,在我們還沒有趕到京都的時候,成帝迫於無奈,就已經連下了兩道旨意,先後圍住了榮王府和尚書府,可憐阿爹
一生忠骨,活到五十多歲卻因爲自己的女兒而被莫名其妙的圍了府,聽說那些禁軍初到之時,阿爹還一臉疑惑的問人家:“你們是不是圍錯了地方?”簡直令人痛心。
是以當我又一次夜黑風高翻牆而入的時候,阿爹並阿孃就拿着廚房裡的燒鍋棍站在離後牆僅有五六米遠的地方等我,這架勢端的是一個瞭解,見我進來,阿爹立時便像瘋了似得,面目猙獰的朝我撲來,眼瞧着阿孃遙遙的伸出一隻手都愣是沒能碰到阿爹的衣袖,可見速度當真稱得上一個敏捷,但很可惜的是,他這一棍子在瞧見又一個翻牆而入的人時,愣是沒有打下來。
“榮......榮王殿下?”
是以要感謝蘇啓,若不是他神一般的從天而降救我於水火,那我肯定少不了一頓毒打的,雖然他此番出場的方式不那麼盡如人意,但好在即便是被人親眼看到翻牆而入,他也並沒有任何不適,反而還很強大的露出了禮貌的微笑,先是態度十分良好的致了個歉,之後又把姿態放得很低,朝着阿爹作了一揖,最後纔開始講述事情的前因後果。
誠然,若此事是從我的口中說出,那阿爹定然是半個字都不會相信,但由蘇啓開口,那阿爹就會聽的十分認真。
由此可見,爲什麼書院裡的老夫子都喜歡舉些名人的例子來加以教導學生,實在是崇拜的力量過於強大,嚴重時能使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半個時辰過去之後,阿爹終於面色鬱郁道:“你當真是路見不平除惡揚善去了?並且還受了很重的傷?”我點點頭,女真教可不就是那個惡麼,傷,我可不就也有麼。
阿爹這才扔掉手中的燒鍋棍,同阿孃一起問:“傷哪了?爲什麼一開始不說?”
就在這個時候,蘇啓突然又對阿爹作了一揖,誠懇道:“淳兒此番是爲了救我才受的傷,即便她本身醫術也很好,但還是請尚書大人讓我來照顧淳兒,就讓她暫時住在慕容府吧,
那裡如今也不能算是我的家,而且也有比較專業的醫正,珍貴的藥材也有現成的。”
阿孃聞言頓時面露喜色,急忙張羅着周管家把那幾套剛做好的新衣給我帶上,就差高興地原地轉圈圈了,只有阿爹還是面色鬱郁,有點不確定的開口:“榮王殿下的這個意思.......”
其實我也有些楞仲。
蘇啓笑了笑,像變戲法似得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那塊令牌通體由玉做成,本應該十分溫潤通透,可偏偏又有幾道如綢帶般的紅絲貫穿其中,他修長的手指攏着這塊令牌“嗒”的一聲放到桌上,悠悠道:“實不相瞞,我和淳兒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認識了,我也並不在意國師的那個預言,今日便將這塊凝血令留下,就當是慕容府給上官府的聘禮,但我不急,我會等大人主動接納我這個未來女婿。”
我愣了,阿爹也愣了,他乃是因爲蘇啓口中那個所謂的聘禮,我乃是因爲蘇啓那句“接納我這個未來女婿”
我在此時又不合時宜的想多了。
假如把京都比喻成一條河的話,那慕容家就是那張網,而蘇啓自然就是那個收網的人,這一路走來大約也知道,蘇啓對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已然忍耐到了極限,試想,誰又會無限的包容一個三翻四次作死的人呢。
我都明白這個道理,蘇明業也算的上是個聰明人,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是以他必然會同那被捕的大魚的一樣,死命掙扎,那麼蘇啓就再也不能像最開始那樣不急不慢,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收網,首先要做的就是不再模棱兩可,必須要做出一個態度來,換言之,就是直白的告訴那些總是格外關注他的人,你們做得對,我就是要動手了,你們要抓緊站隊。
既然是站隊,京都四大家族,他本身就有一個慕容家,現在再拉來一個尚書府,甚至說阿爹並不需要做出什麼來,只需在蘇啓要辦的事情上稍稍的給些方便,就足以給那些還未做出選擇或者做出選擇又不堅定的人,敲一個警鐘,告訴他們,誰的贏面最大。
明哲保身也要選準時候,當下確實不同於以往,阿爹想必是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是以他看到凝血令之後並未驚訝,而是第一時間問個明白,只是我看着阿爹明明是做出了一個打算同蘇啓徹夜長談的架勢,可偏偏蘇啓並不能和他秉燭暢談,因爲他還要連夜進宮,去清理一下現在宮裡宮外的各種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