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墓園的時候,天氣突然變得暗沉,很快下起了雨。
常梓緋下車之前,拿出車裡的備用傘。
宇文冽停好車,夫妻倆各自下了車,一同走向墓園。
墓園裡,屬於唐氏家族的一片墓區,已經圍滿了人。
宇文冽撐着傘,攬着她的肩,護着她,穿過人羣,走到了前頭。
宇文思蔓看到他們出現,倒是有些意外,她以爲宇文冽一定不屑來做這種表面功夫。
常梓緋遠遠地看到,墓碑前,跪滿了人。有不少身批黃`色僧袍的高僧,對着墓地,唸唸有詞。
他們來得有些晚,往生的人早已落葬,此刻,應該是一些收尾的事情。
跪在墓碑前的人羣裡,有很多生面孔,不時有爭吵聲。
常梓緋在跪着的人羣裡,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最後面的唐胤,身上已經半溼,有人給他撐傘,被他一把推開。他轉頭之際,立刻也看到了她。表情有些訝異。
常梓緋拿起手中的手機,朝他晃了晃,是在提醒他,該說的話,那天在電話裡已經說了。
唐胤自然明白她想表達什麼,想起那天的電話,心裡突然感覺悲痛。
大部分人都習慣用淡漠來做自己的保護殼,他也一樣。
問題是,他們這種關心,偏偏敲破了他艱辛打造的保護殼,他不能接受,也無法拒絕,這種感覺,讓他特別難受。
他匆匆轉移視線,落在了墓碑上。
前面跪着的黑壓壓的人羣,同樣有很多連他都不熟的面孔。
這會他才知道,唐忠騰這一生走下來,經歷到底有多豐富。
除了唐福是外人眼中名正言順的唐家子嗣,被唐忠騰承認的私生子私生女有三個,他,唐莎,唐淇。
可現在,還有兩個未成年的人,一男一女,都被某個女人牽着,跪在人羣裡,鬼哭狼嚎了一通,現在開始爭吵。
爭吵的內容,無非是自己有多不容易,生了孩子沒名分,分的錢少了……
唐胤聽到這種爭吵,心情莫名煩躁,突然吼了一句,“吵什麼吵?能不能先閉嘴?”
“閉嘴?”有人開始質疑他,“把你那份遺產讓出來,保證能讓所有人閉嘴!”說話的人自然是林玉芳,唐忠騰唯一明媒正娶的太太。
唐胤平常都會對她客氣禮讓三分,今天卻忍不住,“遺產不都讓你們分了?錢沒有,西北風要不要?”
“……”他這麼一說,竟然堵住了悠悠衆口。
爭吵的插曲之後,後面的儀式也得以在安靜中完成。
常梓緋心裡嘆息,在唐家這個大熔爐裡,也煉出了這麼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在關鍵的時刻,能鎮得住場面。
獻花以後,人羣漸漸散去。
常梓緋遠遠地看見,藍易橙和楊柳兒同樣也來了。只是,他們獻的花,被林玉芳挑了出去,扔到一旁,還踩了兩腳。
“你們別貓哭耗子,假慈悲。回去告訴葉琳瓏,她有什麼好得意的,虧心事做多了,小心鬼敲門!總有一天,你們藍家一定沒好下場!”
林玉芳像個潑婦一樣,大肆叫罵。
“唐太太,我們只是作爲晚輩,來表達一下我們的心意。如果你不歡迎,我們可以離開,但,希望你不要扯上家母。她沒有阻止我們來,已經是她的心意。”
藍易橙不卑不亢地回了她,轉身準備離開,視線卻突然撞上常梓緋夫妻倆。
他也沒多做停留,大步離開了。
常梓緋很想叫住他,卻被宇文冽按住,“你多什麼事?”他目光冷冽,逼得她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他們獻花的時候,林玉芳的冷言冷語同樣沒放過他們,“不知道我們老頭會不會見到常青山和陸雨,不過,如果他們要找人算賬,估計還得耐心等等……”
“唐太太不像是愚昧的人,還信這些鬼神說法?”宇文冽打斷了她的話,“你們節哀順變!”他三言兩語結束了對話,拉着常梓緋離開。
常梓緋不知道林玉芳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會扯上兩個很熟悉的名字?
她記得,她第一天見到唐胤的時候,他同樣也提到這兩個名字,還說是她父母。她一直想要去查,卻始終沒有查到什麼有用信息。
就像她哥哥,離開以後,所有的消息都查不到。如果不是這次去澳洲,常苼老人告訴她是因爲飛機失事,她都不知道她哥哥會是這樣的遭遇。
宇文思蔓那天說,希望漁果果像陸老師那樣有涵養,說的也是陸雨嗎?
現在,常梓緋突然感覺,她父母或許一直就在這座城市,生了她,卻沒能養她。
到底他們遭遇了什麼不測?
人羣裡突然出現一陣騷動,氣氛也變得壓抑。
常梓緋循聲望去,發現冷世強竟然立在了墓碑前,一身黑色西服,帶着黑色墨鏡,表情凝重,對着墓碑,微微欠身。
他的出現,無疑驚起了一層巨浪。
唐福突然衝過來,“冷世強,你還好意思出現在這裡?像你這麼兇殘冷酷的人,是不是更應該去死?”
唐福情緒激動,似乎想要對冷世強下手,卻被他身邊的黑衣保鏢攔住。
“唐先生是長者,我們曾經是合作伙伴,對於他的往生,我很抱歉。”冷世強示意手下的人放開唐福。
“至於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沒資格來評判。你是不是應該檢討,你是怎麼把你父親一步步推向死亡?我願意對你說這樣的話,是因爲看起你父親的份上,給你這樣一個忠告。”
冷世強冷酷迫人的氣場,讓衆人都卻步不前,包括唐福自己。即使沒人在阻攔他,他卻並不敢上前做什麼。
常梓緋很意外,冷世強也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並且,還帶着冷玥。
冷玥看她的眼神,那種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她自然感覺到了。卻也只是在心裡苦笑,這個女人,執着讓她覺得恐懼。
常梓緋突然想到廖原,他是她表哥,在長緣島上那些經歷,是不是也和冷玥有關?
她也無心多想,想着家裡的漁果果,疾步回到了車上,想給於阿姨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