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筱微站起來,站在離時染更近的位置。
“滾?爲什麼要我滾?如果不是你,我會被趕出季家嗎。”時筱微語氣平靜,眼神卻是狠戾至極。
“你良心不痛嗎?你對得起你自己的女兒?她生下來纔多久就去世了你還記得嗎?你躺在這裡安心嗎?你晚上怎麼睡得着?!”
時染痛苦的蜷縮着身子,清秀的面龐皺在一起,她伸手抱住腦袋,聲音沙啞:“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因爲情緒失控,最後一個字音有些尖銳的刺耳。
可時筱微怎麼肯就這樣輕鬆的放過她。她勾了勾脣,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牀上的女人。
“要不是你,你的女兒怎麼會死?要不是你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她怎麼會死?姐,你還真是狠心啊。”
“滾!你滾!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時染頭髮被抓的亂蓬蓬,她雙目迷離,臉上縱橫着淚,伸手拽了身邊的東西就朝面前的人丟。
時筱微躲過迎面砸來的枕頭,諷刺的勾了勾脣:“姐,現在不論你做什麼都挽救不了我的小侄女了,那你就不想看看你自己的女兒嗎?”
處於狂亂中的人動作慢慢緩了下來,時染放下手裡的東西,眼神木木的看着她,嘴脣動了動,重複道:“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她在哪裡?”
呵,你時染也有這天。
時筱微臉上的笑容擴大,正要逗小狗般的逗一會時染,門外忽的被人輕釦了幾聲,正好四下。這是她和小張的接頭暗號,這就是讓她趕緊離開的意思。
時筱微雖然有些不滿看着時染失態發狂的時間如此之短,但是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留下去就危險了。
她微微仰着下巴看着牀上的女人,不恥:“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說完,她再不管身後人的反應,轉身就往外走。關門的瞬間,她聽見裡面噗通一聲悶響,大概是時染從牀上摔了下來。
好日子過了這麼久,總得有點報應。
時筱微心裡舒爽,恨不得能笑出聲來。
小張拉着她的手,面色緊張:“快走吧,剛剛我看見管家朝這邊過來了。”
時筱微有些看不慣她這種作態,嗤笑了聲:“你還是真能適應角色。”
小張身子一僵,時筱微沒管她,朝着小張剛剛指的方向走。剛從拐角要往樓下走,身後還能聽見時染痛徹心扉的哭喊聲。
時筱微怕節外生枝,連忙順着來時的路線離開。
樓上時染。
她撐着牀沿起身,雙眼通紅,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喉嚨裡發出淒厲的哭喊,分不清是在喊什麼。
追出門時,正好看見那一抹衣角消失在轉角處,她很久沒走過路,腳下有些不穩,扶着牆壁蹣跚着往那一處衝。最先聽到動靜的是住在走廊外側的季念生,他正在俄羅斯方塊的世界裡尋找隱藏機關,就聽見門外的響動,打開門出去,就看見時染哭成淚人的要往樓下衝。
時染腳邊有一個打掃清潔用的桶,要是踢上去肯定會直接從樓梯上摔下去。
他嚇了一跳,以爲又有誰觸碰了時染的隱藏機關,怕她不小心摔下去,連忙撲過去拉她的手。可他人小力氣也小,抓住又被時染甩開,摔在地上,疼得他哇哇叫了兩聲。
季念生嚇得不輕,嘴巴一撇就要哭,卻還是堅強的爬起來,帶着哭腔喊媽媽,人小動作快,眼看時染腳就要朝那個桶上踢過去,他眼疾手快把時染抓住。
不料時染此時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想着追上時筱微,看看自己的孩子,手上又被人拽住,她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一甩,力氣用了十成十。
時染在哭,季念生也在哭。空氣中響起一聲不太明顯的悶響,有一道哭聲化成慘叫,然後慢慢弱了下去。
從書房裡出來的季鬱白正好看見這一幕,時染不管不顧甩開季念生的手,而季念生被這一股大力往後甩去,頭正好磕在牆角,那一聲悶響聽得他心頭都是一震。
剛剛拉車間,時染早就遠離了那個清潔桶,沒了拉扯,她不管不顧的往樓下走。
還沒走下樓梯,樓上發出震怒一聲吼。
“時染!”
那聲音太過蒼涼和失望,將時染飄遠的思緒拉回來。她扶着扶手,回頭看着站在樓梯上端的男人。那眼神太銳利,讓她禁不住顫了下身子,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
季鬱白額角青筋暴起,定定看着樓下的人,手裡抱着季念生,一手扶着他額角,指縫間有鮮紅色的液體不斷往外冒。
他知道時染現在處於一種很特殊的時期,他也知道自己不該向她說任何重話。可剛剛那一幕實在刺眼,她就是精神不穩定……可念生還是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直這樣,他也會覺得累。
沒兩秒,他轉開視線,冷臉往樓下走。
時染也不知怎麼的,在他經過時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帶着哭腔:“孩子……”
不想季鬱白表情更冷,看也不看她,徑直朝門口走。樓下找站了一衆傭人,個個不敢作聲。
季鬱白沉聲:“還不快叫車過來!”
一衆人像是重新活了過來,又開始各自忙了起來。只有時染一個人還站在原地,眼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又開始往下掉,心口揪一揪的疼,目光定定的看着季鬱白寬闊的背影。
走到門口,季鬱白動作停了下,梗在喉嚨裡的話到底還是沒能嚥下去。
“時染,念生也是我的孩子。”
他口氣平常,可時染卻覺後背一涼。鬱白是不是討厭她了?念生……她剛剛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說完,他頭也不回,出了門。
時染看着那扇緊閉的門,眼淚更加氾濫,喉嚨裡像是有什麼要冒出來,她擡手死死捂住嘴,慢慢蹲了下來。可饒是這樣,還是捂不住從喉嚨裡冒出來悲慟的絕望。
他們的孩子,好像真的永遠不會回來了,鬱白是不是也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