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鬱白真正站到地面,才發現情況比想象中嚴重很多,觸目所及一片沙黃色,耳旁是村民們的哭聲。
“二哥,等搜救隊吧。”
季鬱白目光落在遠處號啕大哭的小孩子,眉目微動,“搜救隊來了,等挖出來人沒了……”季鬱白說不出去。
站在一旁的榮時景,張了張嘴,最終將滾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時染她是在哪裡?”
“是在這個位置,但她們具體的……”榮時景說不出準確方位,季鬱白冷睇了他一眼,冷漠的瞥開。
季鬱白看着前方哭泣的小孩,走了過去,蹲下耐心的哄。
小孩邊哭邊指着前方的被泥石流淹沒的地方。
“哥哥……姐姐們去那蓋學校……我要媽媽……”
季鬱白看着遠處淹沒的地方,身體不穩的晃了晃,腦海裡迴響的是時染電話裡的那一聲倉促的驚呼。
二十分鐘後,季鬱白僱來的搜救隊到達現場。
半小時時間,隨着目的地的推進,搜出來十個人,九人重傷,一人死亡。
季鬱白覺得渾身越來越冷,他伸手去口袋,默然無語,因爲時染他已經戒菸了。
“時,時景,煙……”
榮時景遞上煙,點上打火機,感受到搭上手上的顫抖,他詫異的看向季鬱白,眼眶突然紅了,他這才知道二哥並不像外表這樣冷靜。
深夜,被困的幾人又冷又餓。所有人都靠聚在一起,彼此依偎取暖。
寧修遠突然伸手環抱住時染,突然的親暱及暖意讓時染不適的想要將他推開,寧修遠執拗的抱着她,笑:“凍死了怎麼辦,讓他再娶?……我沒想到他會娶你。”聲音很輕,貼着她耳邊說的。
時染沒吭聲,只是握住他困在腰上的手臂,示意他拿開。
寧修遠沉默,半晌後纔開口,“我會娶筱微的,如果能活下來以後不會打擾你了……”
――――
“二哥,你吃點東西吧。”
季鬱白搖頭。
“時景,如果時染和他們一樣被挖出來該怎麼辦?”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如果她真的挖出來會是如何?
怎麼辦?
這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從面前這個男人嘴裡說出,榮時景甚至不敢想,如果時染真的被人從裡面挖出來,二哥會怎麼樣?!
榮時景此刻悔恨的恨不能讓自己代替時染,他原本只當讓時染看看青山綠水,不過三天的時間,哪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意外,更沒想到榮氏要贊助的學校地建竟然會存在這樣的潛在危險。
“二嫂不會有事的。”榮時景此刻只能這樣蒼白的安慰。
“季先生!這裡有人!是個女人!”
季鬱白聞言,大步往前跑去,隱約可以看着搜救隊揹着一個人下來,季鬱白突然沒了力氣。這人此刻伏在搜救隊隊員的肩上,全身乏力,顯然沒了氣息。
“季先生,你看這位是不是……”搜救隊員將人放下,問得小心翼翼,因爲肩上的女人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徵。
季鬱白蹲着身,看着像個黃泥人一動不動躺着的女人,掌心顫抖的拂開她臉上的泥土,直到女人面上被抹乾淨,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榮時景呆呆盯了半會,突然蹲下身,仔細的瞅着女人的臉,整個人虛脫的跌坐在地。
“張笑……”
――――
時染並不知道季鬱白過來尋找她,更不知道回村求救的張笑被攔在路中央進退不得時,被泥石流淹沒,甚至來不及害怕。同所有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災難的人們一樣,來不及作任何告別離開了這個人世。
“時染,他怎麼樣?”工程部同事問。
寧修遠虛弱的笑笑,時染感覺寧修遠更用力的抱緊了自己。
時染微微轉了轉頭,此刻已被她抱在懷裡的寧修遠,因爲傷口感染高燒不斷,時而張着嘴胡言亂語,時染對同事笑了笑,低頭看了眼寧修遠問:“寧修遠,會有人找到我們嗎?”
寧修遠沒有回答,是背靠着她的人給予了堅定的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際終於露出了光亮,幾人還未來得及感慨終於熬過了晚上,天空又噼哩啪啦下起了大雨,一夥人瞬間面如死灰,有個大老爺們直接哭紅了眼。
寧修遠握住了時染手,在她手上那枚戒指那兒頓了會虛弱的問:“小染,如果我們死在一起……”
“不會的,我們不會死。”時染打斷他。
“命真送在這裡,這個洞好歹還被自己坐熱了。”另一個同事苦中作樂的笑:“張笑不是出去了嗎?她肯定會告訴搜救隊我們在這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染微微一動,不確定的問:“你們有沒有聽到我的名字?”
“時染!時染!”
當熟悉的聲音隱約傳來,時染將寧修遠往身邊同事身上一放,踉蹌的站了起來,爬向被填埋的洞口。
“季鬱白!季鬱白!”
―――――
當終於聽到頂上傳來的動靜,看到頂上透進來的光,所有人都激動的站了起來。
“時染,你要緊嗎?是不是很很害怕……時染,我馬上就帶你出來……”
季鬱白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傳來,一直在不停的對她說話,直到泥土挖開,越挖越大,直到出現一個能容人出去的洞口。
搜救的人員急忙將繩子扔了下去,“你們把繩子套在腰上,快,一個一個上來。”
時染第一個被拉上去,第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季鬱白,他的手上連着她腰間的繩索。季鬱白身上並不比他們好多少,白色的襯衫四處是黃色的泥濘。
“季,季鬱白。”
季鬱白抱緊她,力氣大的像要將她揉進身體裡。
時染感受着腰間男人顫抖的雙手,摟緊了他:“我也以爲差點見不到你了。”
底下的人一個一個被拉了上來,季鬱白感受着懷裡女人臉上的涼意,脫下身上的外套,動作一頓,看到披在時染身上的男性外套愣了。
外套是誰的,搜救人員給了他答案。
季鬱白急促的呼吸安靜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看着被擡上來的寧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