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還是沉默。他們三個人相對而立,沉默的連路過的泰山府君,牛頭馬面,十殿閻羅都跟着一起沉默。
少昊是誰啊,那是上古至今從沒羽化過的神。他們這些神仙在少昊面前只是後輩,他能賞臉留在酆都那是他們的榮幸。
所以牽涉到少昊的事情,他們一致的選擇就是沉默。輪迴歸來後,少昊面對着奴嬌和月英不知道如何說。不知道如何說,還是要說的。“我放棄。”“我們是神。”異口同聲。第一句話是月英說的,另一句話是少昊說的。
“我知道了,這也是我第二次進酆都了、因着你們沒有將前塵忘卻。我還能看不出來麼,抱歉。”月英搶先說完了話,然後決絕的轉身離開。她有她的命數,偶然闖入,也不過是曇花一夢吧。
奴嬌還在做她的孟婆,遞給一個又一個鬼魂孟婆湯喝。那湯是沒有顏色沒有香味的,少昊就站在那裡看着她舀湯。
“如果我喝了湯,還是忘不了你和這段緣、你是不是就能隨我回天界?”少昊問奴嬌。奴嬌這次不在執拗,因爲她覺得少昊不可能喝了孟婆湯還記得。
“是,如果你喝了湯還記得我就隨你回去。”奴嬌舀了一碗湯給他,帶着點挑釁的意思。少昊接過湯,一飲而盡然後決絕的入了輪迴。
孟婆坐在三生石畔,閻君知道她在看什麼。一向嚴肅的臉上竟然有了笑意:“我真是有些喜歡少昊了。”孟婆詫然:“這是怎麼說的。”
閻君狡猾的眨了眨眼睛:“除了萬年黃泉水,一般的忘憂草怎麼可能讓神忘記。”所以,少昊是耍了心機的……
人間,須忽又是百年過去。戰亂頻繁,十六國滅、南北朝泯。他投身的地方,是個穩定的朝代。那個朝代叫做綏。這次他沒有投身帝王家,而是成了一個女子。
她是當朝皇帝最喜歡的女兒,名喚芍恏。錦衣玉食的公主,出落的楚楚動人。而她不喜琴棋書畫,只喜做衣裳。
爲了一件衣裳,她能殫精竭慮、不吃不喝的修改草圖。那時候綏還都是穿交領衣裳的。女子亦是直裾和雜裾,繁複厚重。
而綏的時代,天氣已然變得開始炎熱。芍恏覺得這樣不好,女子雖然身姿嫋嫋着褶裙、可是那裙褶也太少了。以片裙爲主怎麼還是不好看的。
可以多捏一些褶,有了想法就開始做。從此開始宮裡的宮女便經常看到她們的公主殿下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針線,仔細的繡着。她試過千萬種布料,最終發現還是一種綾羅最漂亮。
因爲這種顏色的布料像滿月時,撒下來的如霜月色所以她給這裙取名月華裙。因爲打的褶多,所以這種裙子十分費布。她接了八幅布才做成了裙裳,在配上窄袖硃紅色上襦、那真是豔色無雙。
芍恏第一次把裙裳的繫帶位置放在了胸下腰上的位置。這樣不僅可以含蓄的突出前豐,還可以顯出女子的高挑。衣衫和裳裙的新穿法兒,只是衣衫成了有些短的上襦。
配上挑裙翩翩,行不露足的雲履。妝點桃花,櫻桃小口還有遠山眉。芍恏很快就被全綏的臣民所知,她梳的百合髻也一起流傳。
芍恏行過及笈禮後,也到了該選夫家的時候。皇帝寵愛她,便問:“阿女可曾有鐘意男子?”
芍恏一聽,嬌嗔的扭身小聲地說:“父皇問的直接,自然是有的。”
皇帝一聽,哈哈大笑:“只要不是市井之徒,阿女看上那家兒郎,父皇便爲你做主。”
芍恏攪弄着月華裙的裙裾,喜歡的粉面含春:“是文丞相家的大公子,單字一個雞的。”那少年黑衣素絝,一手好武藝。又年少有爲,爲了綏土穩定一直征戰邊疆。
皇帝一聽,更加高興了:“原來是文愛卿家裡的大公子、那好辦。朕便給你們賜婚。”可是芍恏一聽,果斷搖頭。
“女兒不想讓他覺得是倚仗皇權仗勢欺人,萬一他另有他心也不利於日後夫妻和睦。”她昂頭驕傲的樣子,像極了皇帝。
看着自己的女兒那驕傲的樣子,皇帝很開心:“哈哈,好!虎父無犬女,女兒既然喜歡他家兒郎,那便找個機會見見面相處。”
天家嬌女,也不都是飛揚跋扈,頤指氣使的。芍恏一聽,開心拜謝了皇帝。
聽聞公主要出宮會如意郎君,宮女太監們都替主人高興。他們的公主一向沒有架子。這個替公主簪花,那個替公主更衣的。穿的正是月華裙,妝扮完畢,芍恏的風姿頓時把衆女都比了下去。
本來,衆人都覺得公主該坐車的。可是芍恏不同意,她柔聲說:“我喜歡的兒郎,是跨馬提槍的大英雄、他的妻子怎麼能是隻坐車的嬌小姐呢?”
最終芍恏堅持穿着月華裙騎馬,卻想不到更加風流嫵豔。剛柔並濟,真如和風拂花樹一般。這樣的女子,怎麼能不讓英雄一見鍾情?
芍恏如願以償的嫁給了文雞,最讓文雞敬慕的是芍恏很是賢淑、從不以公主之尊恃強凌弱。
他們恩愛的過了很多年,直到皇帝老去,他的兒子們爭皇位。文家不免也被捲入黨爭之中。結果是文家沒有支持的那位皇子稱帝。
文家一下子大禍臨頭,各種莫須有的罪名連連累加。新帝顧及姐弟的孺慕之情,勸說芍恏和文雞和離。文雞同意了,芍恏卻拒絕了。
她堅持和文家同進退。“既爲文家婦,何顧天家女?”芍恏是這樣回覆新帝的。新帝一半心虛一半想博個賢名,所以特許芍恏留下幼子。
芍恏平靜的叩頭謝恩,還是穿着那身月華裙,風華絕代。她獨身留在文家舊宅,獻出公主府並堅持扶養幼子長大。“臥薪嚐膽,十年不晚。”生命的最終時刻,芍恏這樣叮囑幼子。
她始終穿着那身月華裙,驕傲的擡頭。任由流言蜚語,始終不改美麗。直到臨終,芳魂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