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回 論益害周處造訪 評英雄憲英教侄

公元268年,孫皓命丁奉和諸葛靚一起進攻合肥,鎮守淮南的是那魏晉大司馬、樂陵郡公——石苞。丁奉問諸葛靚道:“此人謂誰?”

諸葛靚道:“右大司馬忘了,當初諸葛誕起事時,您與朱異一同率兵援助,就是此人率軍擊潰了朱異。”

丁奉道:“此人深諳兵法,不可大意。”

諸葛靚笑道:“右大司馬勿憂,素聞淮北監軍王琛與石苞不合,我們可派人潛入,佈施童謠。”

丁奉捋了捋鬍鬚,諸葛靚到他近前輕輕言語,不由得眼前一亮,拍案笑着連聲道好。不久當地便有童謠,四處可聞,言道“宮中大馬幾作驢,大石壓之不得舒”,王琛一聽個“石”字,又把童謠細細思量,密奏石苞與東吳通訊賣國。

恰逢晉帝早前讓巫師占卜,卦象言“南方有大兵起”,本就十分疑惑,問向近臣,卦象傳遍開來。

不久,荊州刺史胡烈上奏江東有欲進犯,石苞也有聽聞,下令修築堡壘阻斷江水。晉帝未經歷過大的陣仗,因此十分擔心。

羊祜覲見道:“陛下勿憂,大司馬深受司馬家大恩,一片忠心,斷不會反叛。”

晉帝遲疑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石苞之子石喬幾日未來了?”

身旁侍從道:“自陛下召見後,多日未來。”

晉帝吃了一驚,馬上下詔要把罷黜石苞,羊祜堅信石苞不會謀反,跪下來勸諫,但是毫無用處。又派太尉義陽王司馬望率軍徵還,琅玡王司馬伷領兵由下邳進駐壽春,擔心石苞叛亂時鎮壓。石苞一見此舉,長嘆一聲:“欲加之罪,如何是好?”

屬下孫鑠道:“陛下是擔心大司馬擁兵甚重,何不如離開軍隊,到別處請罪?”

石苞無奈的點了點頭,離開軍隊,到都亭請罪。丁奉等得望眼欲穿,一聽屬下傳報離間計起效,大喜,馬上率軍出動,大破晉軍。身處黃山的劉皞收到喜訊,馬上設宴,宴及黃山上下,喜道:“右大司馬寶刀未老,魏晉上下無人能及。”

周嫿笑道:“右大司馬身經百戰,已是老謀深算,視敵人宛如孩童一般。”

衆人大笑,忽然席間有人來報,建業派人前來拜山,劉皞大疑,看了衆人,隨即道:“請他上來。”

少頃,卻見一人,身高九尺,虎熊腰背,濃眉大眼,高鼻樑,方海口,與席間袁航不相上下。再細細觀來,蠻橫強悍,任俠使氣,比袁航反多了不少英氣。卻聽他說道:“吳國東觀左丞——周處,周子隱,前來拜山,特來請教一個問題。”

劉皞道:“快快賜座,我沒甚的文化,若有什麼問題,我自當盡力而爲。”

周處入的席間先飲了一盅酒,啃了口雞肉,拱手抱拳道:“行程較遠,腹中飢渴,見諒見諒。”

衆人見這模樣,大喜,劉皞笑道:“無妨,我甚是中意兄臺豪爽性格,可惜已被朝廷所用,否則必將你招入麾下!”

周處擦了擦嘴道:“承蒙錯愛,我此次前來是爲了請教一個問題。”

劉皞道:“請講。”

周處道:“我年少時,因家父周魴官居鄱陽太守,我便縱情肆欲,爲人所厭惡。時當地人把我與南山白額虎、橋下潛蛟龍合稱爲三害,我立志修養操行,先上山手刃白虎,後下海與蛟龍大戰了三天三夜,終得勝歸來。迴歸鄉里,鄉里人以爲我與蛟龍一同死了,彼此慶賀。”

周處說到此處,搖了搖頭,問劉皞道:“我有一事不明,劉大王你本是山賊,理應被黎民百姓所忌憚,應當被百姓列爲一害;但如今百姓人人敬仰誇讚,不被稱爲一害反而贊爲一益,我實爲不解。”

劉皞思索了一下道:“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罷……”

周處怔了怔,劉皞道:“起初爲廬江校尉,把鍾元奪的錢財還了百姓,訓練兵馬,兩次阻擊晉軍,無奈當了山賊後,三次北伐,惜均爲敗績。”

周處道:“劉大王雖淪爲了山賊,卻依舊爲江東建功立業,確是令江東諸多將臣慚愧。”

劉皞道:“周丞言重了,爲江東做事乃是我之榮幸,周丞不也有此意?”

周嫿也道:“是也是也,欲弒敵,先恕己,古人曾言:'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周丞便是依此言行。”

周處聽罷,大喜道:“劉大王手下人才濟濟,欲破賊晉何愁不成!”

衆人也十分歡喜,與周處一同吃宴享樂,自不多說。

且說那洛陽城內,自魏晉以來有一才女,聰明才鑑,可惜容貌已老,家人均是朝廷大官,生活的卻仍是簡樸,正是那魏晉才女——辛憲英。

辛憲英爲人聰明有才,善於鑑人知事。曾勸弟辛敞盡忠職守,預言鍾會將會叛亂。明代羅貫中也在《三國演義》裡讚頌她:

“爲臣食祿當思報,事主臨危合盡忠。辛氏憲英曾勸弟,故令千載頌高風。”

一日,鉅平侯——羊祜攜陰平侯——魯芝前去探望嬸嬸辛憲英,進門見堂弟散騎常侍——羊琇,羊祜問道:“嬸嬸近來可好?”

羊琇道:“母親身體日漸低落,不知能否撐過今年……”

羊祜搖了搖頭,和魯芝進去拜見嬸嬸,辛憲英嘗試了一番起不來身,羊祜叫她不必,卻見臉龐消瘦了許多,不由得潸然淚下,辛憲英叫兒子羊琇搬來席位讓他二人坐下。

辛憲英聲音低微問道:“二人前來何事?”

羊祜道:“世人皆知嬸嬸洞察人心,善於識人,通曉世事,晉帝欲取天下,不知嫂嫂如何看待?”

辛憲英搖了搖頭道:“我一老嫗,怎敢參與天下大事?”

羊祜看了魯芝一眼,魯芝問道:“老夫人目睹許多戰亂,共十四州,僅有二州未還,天下還有何人可與晉匹敵?”(晉:司州,雍州,豫州,青州,徐州,兗州,涼州,冀州,幷州,幽州 益州,荊州(大部分) 吳:揚州,交州)

辛憲英道:陰平侯未免過於驕傲了,江東有一老一新一賊,老是四朝老臣——丁奉,武藝非凡,忠心可嘉;新是鎮軍大將軍——陸抗,真才實學剛剛展現;一賊乃是剛剛興起的黃山山賊,近來士氣正盛,晉帝若想一統天下也實屬不易。”

魯芝道:“丁奉年邁,時日無多,不足爲慮;陸抗雖是鎮軍大將軍,但吳主孫皓昏庸,並不受重用;只是這劉皞,不受吳主號令,又有自己軍隊,如何是好。”

辛憲英道:“兵將不在多,只在精。劉皞初出茅廬,黃山兵馬未曾受朝廷武將訓練,只是山賊訓練,好似烏合之衆一般;然我晉帝知人善任,鎮東將軍——侯昌、鎮西將軍——高吉、鎮北將軍——公孫瑳、鎮南將軍——任鬈與中央將軍於粲,四方軍隊均訓練士卒已久,秣馬厲兵,只待一戰。”

羊祜與魯芝點了點頭,羊祜笑道:“嬸嬸覺得何時可戰?”

辛憲英道:“晉地方土地勝江東數倍,再過十年也不足爲慮,江東之人反而覺得我國強盛,轉而投晉,因此一統天下,不可急於一時。”

羊祜魯芝恍然大悟,站起身來深深作了一揖,道:“聽老夫人一言,好似撥雲見日,如夢初醒。”

辛憲英閉上眼睛,舒了口氣,似欲睡去。羊琇請二人到中堂坐下,倒上溫酒。

羊祜端起酒盞,細細端詳道:“皇上命我任荊州都督,聽聞荊巴間採茶做餅,用火烘培至顏色發紅,用茶碾將焙好的茶葉碾成細末,待水燒沸,將茶末倒入鍋中,再加上蔥、姜等調料,煮好後即可飲用,先得其苦,後得其甘,回味無窮。”

魯芝笑道:“我鎮守天水良久,從未聽聞當地揚名食水,鉅平侯好運氣,去了便飲到了當地良飲。”

羊祜笑笑擺了擺手,羊琇道:“不知到時晉帝一統天下,奪得了江東,又能品嚐到江東有何揚名食水。”

三人大喜,舉起酒盞一飲而盡,亮盞說幹,三人又大喜,自到夕陽西下方歸。

時光如箭,日月如梭,轉眼間江東瑞雪飄飄,丁奉與諸葛靚商議欲從芍陂進軍,諸葛靚還有所疑慮,道:“西晉太尉司馬望與安東將軍司馬駿在附近鎮守尚未退軍,不可急於一時。”

丁奉捋了捋鬍鬚道:“誒,量這凡夫俗子,只需陣勢一開,他們便惶惶退軍了。”

諸葛靚還欲勸阻,卻耐不住丁奉執拗,無奈只能率軍進軍芍陂,丁奉與諸葛靚率軍來至此處,不由得讚歎,真乃天下第一塘!

芍陂是由春秋時楚相孫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在史河東岸鑿開石嘴頭,引水向北,稱爲清河;又在史河下游東岸開渠,向東引水,稱爲堪河。利用這兩條引水河渠,灌溉史河、泉河之間的土地。因清河長90裡,堪河長40裡,共100裡,灌溉有保障,後世又稱“百里不求天灌區”。

丁奉與諸葛靚率軍途徑此地不由得嘖嘖讚歎,正在欣賞之餘,忽然殺聲大起,丁奉與諸葛靚循聲望去,卻見大旗上大書“司馬”二字,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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