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兄弟，你來真的？”
聽完整段口訣，呂仁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慕玄。
本以爲對方這個年紀。
研究如何成仙，就已經很離譜了。
但沒想到對方居然還真研究出來了！更關鍵的是，明明每個字自己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是聽不懂！
要知道。
自己曾經也是個天才！
突然，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璧，我懂你。”
陸瑾一臉感慨的說道：“天才只是見我師兄的門檻罷了。”
“現在的你還在門外，自然聽不懂，當你像我一樣，一隻腿邁入門檻，聽懂師兄的話後，就知道什麼是蜉蝣比之天地，諒腐草比之皓月了。”
話音落下。
呂仁忍不住點頭表示同意。
接着似乎意識到什麼，語氣驚訝的問道：“就你，也能聽懂？”
“嗯？”
陸瑾先是一臉奇怪，接着惱怒道：“大璧，你什麼意思？”
“啥叫我也能聽懂？我可是師兄的嫡親師弟，聽懂師兄的話不是很正常？而且我不只能聽懂，還修行了口訣上面的內容！”
“原來如此.”
呂仁聽到這話反倒釋然了。
不如李慕玄，不是什麼恥於見人的事，但不如陸瑾就很傷自尊了。
而此時，陸瑾見對方這態度。
剛要開口約架，讓他曉得未來天下第四的含金量。
就見呂仁神情認真的看向李慕玄，“李兄弟，在下生性愚鈍，不解其意，不知可否細講一遍？在下感激不盡。”
張之維和無根生的目光同時望去。
他們倒是能聽懂。
不過但凡流於形或者用語言承載的東西，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話。
在不同的人眼裡也有不同的意思。
比如第二句的五賊，這在道門典籍中，有說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有說是命、物、時、功、神，還有仁、義、理、智、信，亦或者眼、耳、鼻、舌、意。
每一種說法都各有解釋，全在於自身看待事物的角度。
“呂兄言重了。”
“本就是拿出來同各位印證。”
李慕玄說完，直接道：“這第一句話，乃是我三一門心法總決。”
“想必大夥也知道，就不多做解釋。第二句和第三句，則是我這些年對逆生之路的感悟，其中的一重關，並非逆生一重，而是二重的路。”
“通天之路，自二重始。”
聽到這話，衆人面色一正，全神貫注聽李慕玄講道。
“五賊者，五行也。”
“陰符經中有云，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人即受此氣以生以長，但自陽極生陰，先天入於後天，五行不能和合，自相賊害，各一其性。”
“木以金爲賊，金以火爲賊，火以水爲賊，水以土爲賊，土以木爲賊。”
“是謂天之五賊！”
李慕玄說道：“惟此五賊，順行其氣，乃生死自然之道。”
“若有見之者，逆施造化，顛倒五行！”
“金本克木，木反因之而成器；木本克土，土反因之而生榮；土本克水，水反因之而不泛；水本克火，火反因之而不燥；火本克金，金反因之而生明。”
“克中有生，五賊轉而爲五寶，故而一氣混然，還元返本。”
“我道豈不昌乎？！”
聞聽此言，張之維眼眸閃爍。
跟他想的一樣。
五賊，即是胸中五炁。
不過自家天師府講究五行相生，待到圓滿方纔逆行造化。
若是以李慕玄的理論，等同於提前行造化之功。
隨即，他直接問道：“倒逆五行，雖能因克相生，但會不會操之過急？所謂向死而生，我覺得應該是順其自然，於壽盡身死前奪天地造化。”
“我以爲，當賊則賊！”
李慕玄認真道：“吾輩修行，本就是做賊。”
“賊天之命，賊天之物，賊天之時，賊天之功，賊天之神，所謂順則凡，逆則仙，便是以人身去盜取天機。”
“若失其時，喪其機，即便多智如武侯，也難以登天！”
話音落下。
張之維低頭沉吟一會後，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於他自身而言不認可這套賊理。
但又必須承認有道理。
這個賊，跟懷義那個賊不一樣，乃是對於修行的理解。
就像是做菜先放鹽，還是先放糖，不同的順序得出來的結果可能一樣，也可能差之千里，全看個人的選擇，沒有誰一定對，一定錯。
哪怕最後有一人走到了盡頭。
一人身死道消。
也只能證明這個選擇在這個人身上生效，放在其他人身上未必適用。
心念間。
李慕玄繼續講道：“三魂七魄自爲尊，天性人也，人心機也。”
“三魂七魄人皆有之，其中天魂乃人之真如本性，謂之真心、天性、自性；人機乃機巧詐僞之心；故守天性者存，順人機者亡。”
“那如何守天性？”
無根生眼神灼灼的盯着李慕玄。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
說話間，李慕玄站起身來，一手指天道：“天者，自然也。”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不爲堯存，不爲桀亡，其本身沒有好壞、善惡之分，而人之天性，於寂靜當中，忘卻一切，自然存之。”
“因此三魂七魄，以自爲尊，以我爲尊！煉化魂魄，成就陽神！”
無根生聞言摩挲着下巴。
目前來看，對方這兩句話，與二十四節谷內所留大致相同。
同時在性功方面，他跟自己的觀念差不多。
只是自己沒有去修陽神，但魂魄這東西，法只是指路明燈，讓人走的快點，順帶不在求道路上迷失方向，但能走到哪一步，還得看個人修行。
如此想着。
無根生好奇問道：“接下來兩重，你應該還沒有達到。”
“只是有方向和法門，對吧？”
“嗯。”
李慕玄點了點頭。
他現在如果狀態全開的話，對上師父或天師應該能立於不敗之地。
但距離羽化、通天，還是有相當長一段距離，畢竟性命修爲的提升，術法是捷徑，是寶筏不假，但終究需要自己一步步登天。
“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無根生咂了咂嘴，對方如若成了，他當然開心。
但要真快成了
那隻能說明對方路走錯了。
不是他狂妄，他雖然自忖不如李慕玄，但性命差距遠沒有那麼大。
尤其是在性功上，他李慕玄是妖孽不假，可自己的先天靈根比之再平平無奇，雙方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
更別說自己這三年還在渡人，性功上的磨礪並不比對方少。
簡而言之。通天之路哪有那麼好走？
此時，李慕玄自是不知道無根生的心思，看着求知若渴的呂仁，繼續道：“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殺機者，陰肅之氣，無陰不能生陽，非殺無以衛生”
“那我殺倭人是不是衛生？”
呂仁突然問道。
“額”
李慕玄眼神古怪，但還是點頭道：“當然算！但這裡在講修行。”
“有道是，人心若與天心合，顛倒陰陽只片時；若能效天法地，運動殺機，則五行顛倒而地天交泰。”
“天時人事合而一之，萬物變化之根基即於此而定矣！”
這是他對逆生之道的設想狀態。
天人合一。
自身先天一炁可化自然萬物，進而窺探天地造化之玄妙。
當然，這只是打根基，不是一開始就能化萬物，畢竟萬物這個概念太廣泛，人之血肉筋骨，草木魚蟲等等，死物倒也罷了，生物該如何？
對此，張之維和無根生對視一眼，兩人覺得老李這想法太狂了！
但是若按對方的修行理念。
又再正常不過。
畢竟人家連天命、天時、天物、天功、天神都敢盜。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自己這些凡夫俗子還是老實本分的順其自然，摸着老李這尊謫仙人過河。
正此時。
李慕玄再度開口，但相比於前面，卻變得籠統了許多。
“二重山的四句，所講乃是五行相生，體內先天之炁盈足。”
“萬物竊天地，天地竊人，人竊萬物，三者互盜，若能於體內達成平衡，可長生久視，歷百代而不朽。”
“至於那三重天.乃是此路的終點。”
李慕玄一手指着自身，一手指天道：“人身爲造化之上器。”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形神相合，體能載道，體乃器也，凡是器物，皆有其道，但道皆不全，若想合道，此器必須得是‘奇器’。”
“奇器？”
無根生眼中閃過好奇。
“沒錯。”
李慕玄答道：“日月皆有因果，萬物皆有命機。”
“八卦甲子，神機鬼藏，自然萬物存於天地間，古之聖賢做因果、命數、八卦、五行、四象等，皆是爲了助後人觀察天地，而不是執着於術。”
“今我以人身爲天地，容納萬物之機，自可與道相合！”
話音落下。
衆人怔怔的看着李慕玄，若是別人這麼說，他們只會當那人瘋魔。
倒不是理論行不通，恰恰相反，這套理論很有可操作性，畢竟太過簡單粗暴，簡單到只需要觀察、學習、認清萬物，但難的地方也在此處。
“李不染，你可知天路有多長，萬物有多少？”
無根生言道：“不是我毀伱道心。”
“人再怎麼效仿天地，人就是人，天就是天！就像你永遠不可能變成我一樣，人再怎麼樣也只能做到‘與天相似’，沒辦法成爲天。”
“你說的有道理。”
李慕玄神情淡然道：“但我想試試，畢竟道路總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再者，若我哪天倒下了，路也算走到盡頭。”
“.”
無根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他犟種吧，他做起事來不擇手段，半點沒有死磕的意思。
但在求道這件事上，恐怕就算是左門長，乃至世間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面，也無法動搖對方求道的決心。
正因如此。
無根生沒有再白費口舌，同時他也明白了對方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難怪是斬盡三尸羽化‘凡’。
大道至簡遂成仙！
唯有三尸斬盡，煉就陽神才能忍受的住長生久視的寂寞、空虛。
第一重乃是性命的修煉，第二重是長生久視，第三重便是合道，這三重沒有孰先孰後，因爲說白了其實就兩件事，一是長生，二是觀天地。
李慕玄，你是個狠人！
當然，若是喚作自己的話.應該也能克服長生帶來的空虛。
想到這。
無根生記下這口訣中的關鍵。
“觀法、元神、性命、聖人盜、奇門神機.”自己將來若找不到出路，或可按照老李的思路來找門路。
要實在找不到。
那就拖家帶口的投奔老李，在三一門山下安營紮寨。
至於全性.
他們有本事就到山下來找茬！
真當老李是好脾氣？
當然，這件事他也就想想，畢竟他有紫陽山人遺留傳承。
雖然對方沒有像老李這樣，幾乎把成仙步驟都給講清楚道明白，但該有的也都有，就是最後的路得自己找。
而與此同時。
張之維目光看向李慕玄。
他雖然也覺得過於艱難，但他從不懷疑對方的求道之心。
因此沒在這事上去勸，而是好奇問道：“老李，你這修行二重山的長生法門，是準備用當初盜天仙之理嗎？”
這盜天仙他可記得清清楚楚。
以六腑盜取萬物。
只要吞食天地之氣就能長生不死，唯一的弊端可能也就是心性上把持不住。
“原本有這個打算。”
李慕玄回答道：“不過在跟那倭人老和尚對上後。”
“我有了另外一個長生的想法。”
“啥？第二個？”
張之維和無根生有些驚訝。
別人求長生，耗費一輩子都未必能求到，到你這還有備選方案了！
雖然他們修行不以長生爲目的，但能順帶長生他們也不介意。
見狀，李慕玄沒有耽誤，直接道：“你們覺得佛門的淨土是什麼？還有術士的奇門，以及正一的祖師堂。”
“內景！”
兩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不僅如此，他們對李慕玄的意思，也是瞬間心領神會。
內景這東西極爲玄妙，說它是人的精神世界吧，但多個人可以居於一處內景，這證明它與人的精神有關，可又不是單獨某個人的精神。”
換而言之，內景是相通的，甚至本身就是同一處！
另外，內景還可以用某種術法，出現在現實當中，就跟佛門的淨土一樣，它是由炁施展的術不假，但它又跟正常的術不一樣。
有點類似於.領域。
那麼既然內景可以出現在現實。
那麼人是不是可以待在內景當中，來觀察外界天地的變化？
要知道。
內景的時間可是隨心而定。
這麼一來，於外界和己身而言，變相等於長生不死！
“喂，你聽懂了嗎？”
“沒有。”
此時，聽到呂仁的話，陸瑾撓頭道：“師兄以前也沒跟我講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