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後。
龍虎山腳下的一處酒樓。
李慕玄擡步走進。
在接到張之維來信的次日,他便帶着師弟和小白動身出發。
倒不是心急,而是門內確實沒啥事需要他來處理,用師兄弟們的話來說,那就是內有仁師,衆正盈門,讓他安心出去闖蕩,無需牽掛。
正此時。
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
“李道友!”
李慕玄轉目看去。
只見張之維和張懷義坐在一桌飯菜前,身高形成強烈對比。
“沒有,怎麼可能!”
大個子卻是一點也不像。
但張之維不發死人財的舉動,倒是讓他刷新了對這大個子的印象。
“那你這是?”
剛說完。
但師兄覺着這畢竟是殉葬品,也屬文物,轉手賣出跟送給洋人沒啥區別,所以愣是一件不留全都上交給門派。
這樣將來下山後。
“發什麼財,咱又不是真土夫子。”
“我前些天在研究自創功法。”
懷義這麼做他信。
畢竟世家傳承最講究的就是仁孝,對入土爲安的先人更是尊重無比,而盜墓這一行爲,無疑是在褻瀆先人。
出身名門世家,他心裡對盜墓這種下九流行當還是挺排斥的。
李慕玄上前打了聲招呼。
“哪能跟他們一樣。”
“爲兄畢竟虛長你幾歲,這十幾年修爲中,自然別有奧妙。”
“不信的話你可以問懷義。”
看着滿桌綠油油的菜色,陸瑾有些奇怪,都說倒鬥能發橫財,但對方這樣子,怎麼也不像發了財的。
陸瑾心忖一聲的同時,目光落在張之維的臉上,好似注意到什麼,問道:“大個子,你右眼是讓誰給打了麼?”
“大個子,你們不是在湘地發了財麼?咋還吃這麼素啊。”
“張道兄。”
“雖然有些混不吝,但人品還行。”
也好娶妻生子,當個地主老爺。
然後轉頭看向李慕玄:“師兄,自創功法會讓眼睛憋腫淤青麼?”
可要說故意摳搜的話。
聽到這話,陸瑾頓時一臉不解。
“哈?”
張之維擺了擺手,他下墓並不是爲了錢,只是單純湊熱鬧罷了。
他能把半條街的門面給購置下來,亦或者置辦些田產。
他也不會多管閒事。
聞言,陸瑾的表情不由一正。
“是這樣麼?”
張之維一本正經道:“結果一不留神,行炁出了岔子,手陽明大腸經受阻,眼睛給憋腫了,現在已經好多了。”
本來墓裡的寶物一轉手。
張之維迅速搶答。
話音剛落。
“陸老弟。”
當然,被盜的不是自家先人。
此時,聽到陸瑾的話,張懷義無奈的看了眼自家師兄。
“實不相瞞。”
張之維語氣陡然變高:“這可是龍虎山天師府,誰敢打我呀?”
身旁傳來陸瑾略帶疑惑的聲音。
陸瑾一臉狐疑看向懷義。
“我也不太清楚。”
說着,懷義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意,“不過這菜再不吃就快涼了。”
“咱們不妨邊吃邊聊吧。”
“這倒是。”
陸瑾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道:“小二,把你們招牌菜都上上來。”
“再來二十斤羊棒骨。”
說罷。
他扭頭看向張之維兩人。
“還要加啥菜麼?”
“.”
一瞬間,張之維突然有種想跟李慕玄換師弟的衝動。
絕對不是錢這種阿堵物的原因,而是陸瑾這言談舉止間的爽快模樣,很難讓人不喜歡,簡直是越看越順眼。
就衝這點,他發誓,日後兩人若有幸再交手。
一定要給足我陸兄弟面子!
心念間。
張之維朝小二喊道:“上一罈酒,我要跟陸兄弟不醉不歸!”
“師兄,你不是不喝酒麼?”
張懷義一臉奇怪。
“此情此景,知己難尋,怎麼能沒有酒水助興?”
說罷,張之維瞥了眼師弟,“你能不能喝,不能喝端着這些菜坐旁邊桌,別影響爲兄跟兩位道友敘舊談情。”
張懷義:“.”
跟師兄一比。
他覺得自己還是太要臉了。
日後若是有了子孫,說啥都要往這方面培養,否則太吃虧了。
正此時,李慕玄和陸瑾已經落座。
張之維也說起了正事。
“李道友,伱對湘地不熟,我給你簡單的先介紹下情況。”
“好。”
李慕玄點了點頭。
“這湘地的土夫子,大致可以分爲三股勢力。”
“第一類是官,也就是軍閥豪強一類,他們不直接參與倒鬥,但手底下有軍隊和夥計,是道上說一不二的人物。”
“第二類是賊。”
“這些人是下墓倒斗的主力,魚龍混雜,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
“大多數都比較年輕,而且貪慾很重,殺人掠貨什麼都幹,名聲是靠拼殺出來的,行事素來沒有顧忌。”
“第三類是商。”
“主要以倒賣爲主,雖然也有點功夫,但自己不太活動。”
“但不管是哪類,這羣土夫子手上多少都沾了人命,而且大多不可信,狡詐陰險,爲了錢財隨時都會翻臉。”
說完,張之維咧了咧嘴,“爲兄說這麼多,意思就一個。”
“倘若到了湘地,一些不長眼的對你起了歹心。”“是殺是放。”
“李道友你出手無需顧忌。”
“貧道明白了。”
李慕玄點頭,然後道:“蠱師那事,你想好怎麼處理了麼?”
自己這趟過來主要是幫忙處理蠱師,又不是下墓倒鬥,跟土夫子打交道的機會應該不多,當然這也難說。
畢竟事情因倒鬥而起。
土夫子這幫人也不是鐵板一塊,難保其中不會有人跟蠱師勾結。
正此時。
只見張之維滿臉笑意從行囊內掏出一沓符籙,然後重重地拍在桌上。
“放心,爲兄早已準備妥當。”
“此乃我天師府的驅邪符,下山前師父說啥都要硬塞給我。”
“還問我夠不夠,不夠還有。”
“實在是盛情難卻啊。”
“不過有這玩意在,對付蠱師確實省心,只要在關鍵部位貼上它,世間大部分蠱毒邪祟都無法靠近,當然,吃東西時還是要小心。”
話音落下,張之維爽快的分出一百張遞給李慕玄兩人。
“這些你們收着,以備不時之需。”
“多謝張道兄。”
“客氣什麼,我天師府最不差的就是這玩意。”張之維擺了擺手。
見狀,李慕玄大方收下。
同時將七成符籙放在陸瑾的行囊裡,剩下的存放進葫蘆當中。
而此時,一旁的張懷義瞥了眼師兄,頓時明白了什麼叫打腫臉充胖子,但同樣也明白,爲什麼自己跟李慕玄、陸瑾兩人始終玩不到一起去。
終究不是一路人。
哪怕照過太陽,自己還是那老鼠,沒法做到以誠待人。
正想着。
張之維此時又拿出個血色玉罐。
“李道友,那夥蠱師們要找的,應該就是這玩意。”
“這是什麼東西?”
“不清楚。”
張之維搖了搖頭,“因爲不是道門物件,具體來歷師父也不知道。”
“不過他老人家猜測,這玩意應該是蠱師們煉蠱的法器。”
“原本我是打算把它放在師父房裡,畢竟哪怕蠱師打探到我的來歷,也不敢跑到天師房裡來搶東西。”
“但想了想。”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與其讓他們追查。”
“不妨用這東西把他們全釣出來,好一網打盡,全部剷除。”
“你拿定主意就好。”
李慕玄點頭,說到底自己只是幫忙,而且也不算什麼棘手的事。
蠱師的手段雖然詭異,但自身實力往往不強,有辟邪符和護身手段在,真動起手來,很快就能解決戰鬥。
善後更是簡單。
別說可能會用隱藏的假身份。
就是真暴露了。
拋開涉及盜墓一事不談。
道門弟子打巫蠱邪術還需要理由?就是去苗疆犁一遍又何妨。
修這玩意的,不敢說全是邪修。
但除了清河村這種明面上能光明正大存在的勢力,大部分散人蠱師或私下結社的蠱師,抓十個殺十個可能會冤殺,可殺抓十個五個絕對有遺漏。
也就在這時。
張之維突然咧嘴笑道。
“還有一件要告知道友,到了那記得喊我張麒麟,懷義叫張窮奇。”
“這是我們之前用的諢名。”
“麒麟,窮奇?”
聞言,李慕玄眼中露出幾分怪色。
這麒麟不必多說,瑞獸.
但這窮奇
傳說窮奇性情兇狠,毀信廢忠,以誣盛德,似虎,叫聲又像狗。
當然,也有說窮奇馳逐妖邪。
是以一名,號曰神狗。
“嘿嘿.李道友別太在意,師兄瞎起着玩呢。”見李慕玄看向自己,張懷義老實巴交的臉上露出憨厚笑意。
似乎想以此力證自己跟窮奇無關。
“嗯。”
李慕玄應了一聲,人家師兄弟兩人玩鬧,他不好評價什麼。
正想着。
卻見張之維促狹的看着自己。
“李道友。”
“乾脆你也起個諢名吧。”
張之維摩挲着下巴,認真端詳一陣後,說道:“不如就叫半仙李吧。”
“都行。”
李慕玄沒有拒絕。
諢號罷了。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半仙了。
“那我呢,那我呢!”
陸瑾一臉期待,覺得自己這長相,叫個玉面小郎君完全不成問題。
“放心,你的我早就替你想好了。”
“是什麼?”
“智多星!”
說着,張之維滿臉壞笑,打趣道:“缺啥補啥,正好補上。”
“滾!”
陸瑾瞪了這傢伙一眼。
與此同時。
湘州城一處房舍內。
“拼將熱血衛心漢,戰鼓聲中敵膽寒。”
“身經百戰心未死,霸業不成誓不還”
“.”
悠揚的戲腔響起。
無根生和夏柳青站在一塊,面前一個身持銀槍,瘋瘋癲癲的年邁老者。
“代掌門,你看我師父這情況,還有沒有救?”
“難,但還有希望。”
無根生點點頭。
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唱戲把自己唱瘋,完全代入戲中霸王一角的。
當然,準確來說應該是以性命演神。
演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