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到黑老太太的傳音。
李慕玄表情如常。
對於仙家,他的態度一直是可有可無,能多出個幫手,自然是好事,但即便沒有,那也無所謂。
不需要爲這種事去勞神費力。
旋即,李慕玄看向胡三太奶,“誠與不誠,前輩心中有數便是。”
“無需與晚輩講。”
胡三太奶幾人頓時眼神閃爍。
對方這話啥意思?
莫非是讓它們不要光嘴上說說,要拿出點實際誠意來?
不只是它們,黑老太太也如此想,低頭看向李慕玄,詫異的目光中露出幾分讚賞,沒想到這孩子這麼快就學會了。
“小仙人說的是。”
此時,胡三太奶面露笑意,幾人將自身的炁存入小木牌中。
“該有的誠意,我三人自然不會少。”
“既然柳仙許諾說前三次不算人情,同爲仙家,我等也不是那種拉踩他人的噁心玩意,便奉上相同的誠意。”
“小仙人覺得如何?”
她沒有再往上加籌碼。
理由很簡單。
人情這東西的價值本來就不好估算。
送得多了反而輕賤。
而且以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需要像灰、白二仙那樣卑躬屈膝。
同時,送出去的人情也不白送,正所謂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前面先讓這小輩嚐點甜頭,等後面想辦法找回來便是。
總之她們胡家永遠不虧。
而與此同時。
伴隨胡三太奶的聲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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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老太太眉頭微蹙。
因爲柳仙和灰仙,她還以爲能讓這幾名仙家比鬥起來。
但果然,東北仙家看似五家,實則三家,在這件事上,要不是柳家突然低頭,估計胡黃兩家也就表面示好一番。
不過這也比來時預想的要好。
胡黃柳各三次機會,顯然已經夠用,畢竟自家是名門正派。
哪裡需要天天與人爭鬥?
心念間。
一道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
“幾位好意晚輩心領了。”
李慕玄淡淡道:“這人情賬,幾位還是該怎麼算就怎麼算吧。”
“啊?”
黑老太太頓時有些懵。
這娃啥意思?
白給的東西都不要了?
胡三太奶等人也是一怔,眼神閃爍,不明白對方爲何如此說。
是真的拒絕?還是以退爲進,想用這種辦法來拿捏她們?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似乎對方沒有想那麼多。
也就在此時。
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晚輩這趟過來,一是想認識諸位,二是想讓諸位認識我。”
李慕玄掃視眼前幾位仙家,
“如今,諸位的面目我已經見過,接下來還請諸位記着我的規矩。”
“助我者,我助之。”
“另外若有機會,晚輩希望將來能與諸位交個朋友。”
說罷,李慕玄直接轉身便離開。
正如他所講的那樣。
來這就兩件事。
如今,該見的都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自然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而黑老太太跟上的同時,腦瓜子不由嗡嗡的,她發現自己竟然搞不懂這娃心裡在想什麼,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以退爲進?欲擒故縱?還是示威?
不過有一點倒可以肯定。
自己看走眼了。
這娃並不單純質樸,或者說,不是自己想的那種質樸,甚至有點心黑。
另一邊,胡三太奶也懵了,數百年的修行中,她見過不少人,有諂媚討好的,有桀驁不馴的,有辱仙謗仙的,還有更多敬而遠之的。
但像李慕玄這副姿態。
還是頭回碰見。
若只是前面那句立規矩,還可解釋成覺得它們有求於他,以此做要挾。
但後面那句交朋友又是什麼意思呢?
不可能是出馬弟子吧?
至於說是嫌誠意太少,那也不對,柳家、灰家的他都接受了,而且就算不喜,也可以討價還價啊,哪有直接掀桌子的道理。
想到這。
胡三太奶眼神閃爍。
決定把柳、灰兩家的人喊出來,看看到底咋回事,憑啥到她這甩臉子。
“小柳,小灰!”
一直偷聽的柳仙和灰仙冒出來。
“三太奶。”
兩人儘可能憋着笑。
一開始這狐狸話裡話外還諷刺他們,現在好了,人連白給的人情都不要。
“把剛纔的事跟我講講。”
胡三太奶開口。
聽出語氣中的惱怒,灰柳二仙頓時收起笑意,開始講述起來。
而很快,在將信息拼湊齊全後,站在邊上一直沒說話的黃仙開口問道:“三太奶,你說這小崽子是啥意思?”
“藉機發作,好讓我們退讓嗎?”
“是這樣倒好辦了。”
此時,胡三太奶微微嘆氣,心中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位小道士,確實是因爲她們誠意不夠才拒不接受人情,但此誠意,跟她們經常說的誠意卻不是一個東西。
沒有那麼複雜。
別看柳仙剛開始是想嚇唬,但後面的慚愧卻是發自本心。
灰仙呢?
本就存有諂媚討好之心,所作所爲還算坦誠,頂多言語虛浮了一些。
而自己三個,則是滿肚子的功利算計,所謂的誠意,只是迫於另外兩人才不得不給,甚至還想着後面補回來。
本質上就是心思不誠。
思索間。
一旁的黃仙不解追問道:“三太奶,什麼叫這樣倒好辦了?”
“您這話是啥意思?”
“沒什麼。”
胡三太奶耳朵動了動,嘆氣道:“這世上,虛情假意之人最好應付。”
“無非是以利誘之、以威逼之、以情馭之、以術控之,但怕就怕碰到真心誠意,看事又透徹,不好糊弄的主。”
“那這些手段反而教人看輕。”
說着,她掃視衆人。
“既然人家小輩拿出了自己的誠意,那咱也不能毫無誠意。”
“日後他若有事差遣,咱們盡心竭力的去辦,切莫存着什麼利益計較,或者用人情去逼迫、要求對方的心思。”
“這樣的人,不會被人情所束縛。”
“啊?”
黃仙有些疑惑,問道:“不計人情,那咱爲啥還要幫他?”
“這不是白給那小子佔便宜嗎?”
“佔便宜?”胡三太奶瞥了他一眼,“別成天惦記你那破人情,跟這樣的人搞好關係,將來你絕對不虧!”
話音落下,她不由想起白仙。
這小刺蝟倒是好造化。
畢竟像小道士這樣心性、悟性、天賦俱全的人物,數百年都難得一見,跟在他身邊,絕對比窩在這地方當個仙家要好的多。
當然,即便知道這點,如若讓自己來選,估計還是會呆在東北。
就好比古代的那些皇帝。
即便真有長生不老的機會放在眼前,但條件是放棄一切,又有幾個會捨得爲了一個機會,而放棄整座天下呢?
與此同時。
李慕玄從堂口出來後返回太清宮。
路上黑老太太本想詢問。但思慮再三,還是覺得不問那麼多,畢竟存心也好,無心也罷,到頭來都是自家小輩賺了。
就如此。
李慕玄很快便回到住所。
還沒進屋。
就聽到師弟陸瑾那興奮的聲音。
“前輩,我跟伱說啊,跟我師兄你不吃虧,我師兄可是整個道門公認的仙苗,也就龍虎山那大個子能比一比。”
“不僅如此,我師兄在道上名號也是響噹噹的。”
“像是魔”
陸瑾正說着,便見房門推動,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師兄!”
衆人目光紛紛看向門口。
李慕玄低頭望去。
只見陸瑾手裡抱着一隻白灰色的刺蝟,跟方洞天兩人盤腿對坐。
刺蝟想來應該是白仙的本體。
體型看上去比正常的刺蝟要大一圈,跟個大號籃球似的,身上毛刺白淨鋥亮,尖端部分至少目前來看並不鋒利。
就是不知道打鬥時會不會有變化。
不過看樣子,動物得炁之後雖然會有變化,但體型還在正常範疇內。
尤其是本就矮小的。
可能撐死也就和大型犬種那樣了。
正此時。
白仙那無比自然的諂媚聲響起,“老爺,您回來了。”
聞言,李慕玄沒有接話,倒不是覺得這稱呼如何,畢竟身處這個時代,老爺、少爺之類的稱呼算是隨處可聽。
只是白仙角色代入的也太快了。
甚至快趕上碧蓮了。
想到這。
李慕玄走到他們身前坐下。
然後一隻手把白仙給提了起來,沒有廢話,直接問道:“白仙前輩,在東北這塊,您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修行上,絕對夠資格當我前輩。”
“且我能掌握重塑血肉、經脈的本事,您也算功不可沒。”
“說您有恩於我並不過分。”
“至於寵物一事,乃黑前輩當時玩笑之語罷了,算不得真。”
“您實在沒必要做到這程度,哪怕您現在回去,晚輩也可發誓,將來只要力所能及,必定會出手幫你化人。”
李慕玄語氣無比認真。
他想知道白仙這麼做圖什麼,又有幾分的決心在裡面,
畢竟是要經常帶在身邊,該驗證的還是得驗證,如果三心二意,離心離德,那把對方留在身邊也沒什麼意思。
索性直接把話給挑明來。
而此時,伴隨李慕玄的聲音響起。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白仙目光看向眼前的道人,心中竟莫名感受一股壓迫感。
他隱約覺得,自己要是敢在這件事上說謊,對方絕對不會顧忌自己的身份,一腳就能把他給踹飛出去。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道。
“我想要成仙!”
“爲什麼?”
“因爲仙是我認知的極限!”
白仙開口道:“小仙人,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
“我本山野一精怪,渾渾噩噩間開了靈智,做了幾件善事被人供奉成仙家,也是自那時起,面對無數雙崇拜我的眼神,我內心生出了渴望。”
“我要成仙!”
“不是被普通人供奉的仙家,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仙!”
“然而,隨着光陰流逝,我的修爲增漲卻日益緩慢下來,到最後更是近乎停滯不動,這讓我覺得日子變得空虛起來,感覺每一日都活的很煎熬。”
“於是我轉而想着讀書豐富自己。”
“一開始還好,內心的空虛被漸漸填滿,但讀着讀着就覺得沒意思。”
“然後我便找其他樂子。”
“吃、喝、賭,我樣樣都沾。”
“可與讀書一樣,三五年過後便沒了初時的新鮮。”
“直到遇見您!”
“我?”
“沒錯,就是您!”
白仙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之前我沉迷於這些東西。”
“皆是因爲成仙無望,可在您的身上,我看到了成仙的機緣,我覺得跟在您身邊,比留在那當仙家有前途!”
“前輩擡舉晚輩了。”
李慕玄說道:“就爲了一個可能,便拋棄所有,值嗎?”
“不曉得!”
白仙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但我曾在洋人的賭場上,玩過一種叫梭哈的遊戲。”
“這跟骰子、牌九的玩法不同,梭哈並非單純賭運氣,其中還涉及到心理博弈、膽量、眼光、自信等多種因素。”
“而我最喜歡的,便是在確定當前局勢,並看到取勝機會之後。”
“孤注一擲,梭哈全部!”
此刻,白仙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投入越多,回報越大!”
“小仙人,我想梭哈一把!”
“把我的所有押在您身上!賭贏了,我雞犬升天!輸了,就當是爲自己的眼光買單,沒什麼好抱怨的!”
“.”
李慕玄目光上下打量着對方。
原來是條賭狗。
不過人生很多事情本身就是在賭,區別只在於純看運氣,還是利弊分析之後再押上籌碼。
但這種敢於直接押上全部的。
確實需要莫大勇氣。
尤其是籌碼越多,越是不敢這麼玩,這白仙倒是有點意思。
“既然如此,那前輩您就留下吧。”李慕玄開口道:“平常也不需要做什麼,幫我看住師弟就可以了。”
“遵命!”白仙語氣興奮的喊着。
他知道,自己上賭桌了!
而也就在這時。
見李慕玄和白仙兩人聊完,旁邊的方洞天出聲道。
“李師兄,師父那邊剛傳消息過來,說滿鐵公司被一夥毛子給炸了,倭人勃然大怒,派出一個大兵團四處搜查,甚至還跟張大帥起了不小衝突。”
“雖說有目擊者看到是毛子乾的,但倭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甚至借題發揮也說不定。”
“同時,範師兄他們和出馬一脈、高家,也商量着由明轉暗,遁入山林,開始破壞鐵路軌道的行動,可能沒有時間和人手照看我們。”
“正因如此。”
“師父讓我們早些回去。”
“曉得了。”
李慕玄點了點頭。
對於倭人的舉動他並不意外,畢竟滿鐵公司可是他們的重要機構。
只是沒想到師伯會提前喊自己回去。
不過如此正好。
通過對逆生三重純陽之炁的領悟,他對陽神法也產生了一些猜想。
世間之事,萬變不離其宗,元神既然有陽魂、陰魄,那麼煉化陰魄,本身應該就是陰陽調和,產生純陽的過程。
那這純陽之神,其玄妙應該不會比純陽之炁差多少。
當然,手段只是其次。
重要的是,說不定可以借煉化陽神的過程,來推衍逆生之路。
畢竟兩者都是陰陽交合,在修行上總會有些共通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