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不講慈悲的小道士。
渡普有些氣急。
他發現除了動手以外,自己根本拿對方無可奈何。
畢竟不論是身份,還是道理,沒一個能壓的住對方,而這裡又是少林,雖然同是佛門,但人家顯然才更親近。
自己說到底只是外邦罷了。
真在這動起手來,幫誰還不一定呢。
但弟子的仇必須得報。
想到這。
渡普眼神一狠,直接說道:“你是道士又如何?可你殺了老衲徒兒!”
“你可以不講慈悲心,但人是伱殺得,這份惡果你逃不掉!莫非道士殺人就可以不用負責,就沒有是非善惡麼!”
此言一出。
在場衆人臉上紛紛露出厭惡之色。
這大和尚終於原形畢露。
前面講什麼長輩,說什麼慈悲,其實歸根結底不就是想爲弟子報仇。
現在更是直接一點臉都不要。
啊呸,噁心!
“道士殺人當然要負責。”
此時,李慕玄的神情陡然變得認真起來,開口道:“道家講承負,儒家講義理,佛家講因果。”
“何謂承負?”
“道設生以賞善,設死以威惡,行善,道隨之,行惡,害隨之也!”
“何謂義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何謂因果”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說到這,李慕玄看向渡普,眼神寒光冷徹,“你那弟子,貪淫好殺,無惡不作,罪大惡極,不論是以你佛門的因果,我道門的承負,亦或者儒家的義理!”
“你告訴我,哪條,他不該死!”
清朗的聲音響徹大殿。
剎那間。
在場衆僧心中頓時一振,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李慕玄,眼神格外複雜。
他們對於渡普的弟子同樣厭惡,恨不得對方死,但礙於同爲佛門,有些話不太好說,但眼前這小道士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他們頓時自慚形穢。
其實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就一句話。
那惡僧該不該死?
該!!
而此時,渡普臉色徹底陰沉,咬着牙吐字道:“縱然老衲的徒兒該死,但他乃是我西域之人,你有何資格處置他!”
“我有何資格?”
李慕玄眼神一凝,直言道:“老胡僧,且不說此地是何處。”
“哪怕是在你們西域之地。”
“你那弟子殘殺百姓,yin辱他人妻女,我欲殺之,也便殺了。”
“又能如何?”
“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我心即是承負,我心即是義理,我心即是因果,所謂德行、善惡、仁義皆出我心!”
“貧道還是那句話,你弟子,該死否!”
這一刻。
殿內衆人全部都被李慕玄這番話給震驚到,目光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作爲佛門弟子。
他們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出處,乃是釋迦牟尼第一次來到人間說的話。
其意並不是釋迦牟尼本身多麼尊貴,而是指衆生心中那“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天真佛性。
須知,萬物有生有滅,萬事萬物都是虛幻不實。
惟有佛性是真實永存。
而佛性最重要的。
就是空。
即是平等的對待衆生,不因他們的身份、背景等生出差異之心。
眼前這小道士,自然還沒到佛陀的境界,但不知爲何,當對方說出這句話時,卻沒有給人半點狂妄或者違和的感覺,反而讓人莫名覺得很融洽。
就像對方真做到了惟我獨尊一樣。
但這個‘我’不是佛性。
而是真我。
至於是否狂妄自大?
覺得自己尊貴,瞧不起他人,那纔是狂妄自大。
而李慕玄從頭到尾,跟自大完全沒有半點關係,且他說話一直坦蕩直白不遮掩,這也是他說出惟我獨尊時,衆人不覺得違和的原因。
因爲這小道士給人的感覺。
就是一直在以真我示人,以真我看待萬事萬物。
也就在此時,寶相莊嚴的佛像前。
兩名僧人傳音交流。
“方丈,此子與我佛有緣啊。”
聽到這話,少林方丈忍不住點頭認可,“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這孩子如今心中惟我,若是以善導之,可爲佛,以惡導之,可爲魔。”
“只可惜”
少林方丈幽幽嘆了口氣。
這麼好的苗子。
偏偏落到了左若童的手裡。
他能教出個什麼?頂多第二個更強的大盈仙人罷了。
若是將這孩子交到自己手上,別的不敢說,只要這孩子自己不走歪路,將來必定能成佛,哪怕再不濟也是個慈悲爲懷,普渡衆生的禪宗祖師。
正想着。
一道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默。
“惟我獨尊?”
渡普像是抓住了什麼,怒聲道:“說的這麼好聽,你也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內心而已,你跟我弟子有何差別?”
“貧道行事有底線。”
李慕玄緩緩開口:“仁義、道德、良知、律法,這些皆是我的底線。”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那便是尊重他人,只要那人不以強權、武力等諸多手段壓迫侵害他人性命,貧道皆不會多管閒事。”
話音落下。
渡普頓時啞口無言。
這一刻。
他甚至連歪理都扯不出來,完全被對方給駁的不知道該講什麼。
然而,也就在這時。
李慕玄開口了。
“說慈悲者,未必慈悲。”
“老和尚,你說你弟子那宿具慧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貧道且問你,世上衆生皆具佛性,你那弟子害死十數條性命,殺了十數尊佛,你卻輕飄飄一句死者已逝,不可覆命,這是何理?”
“你要求我在你弟子靈前懺悔,跟你回西域受罰。”
“那貧道且問你。”
“你那弟子一身手段是誰所授?你是否準備爲此罪行承擔惡果,到死傷者家屬面前懺悔贖罪,到官府受罰?”
“從頭到尾。”
“你可問過一句死傷者如何麼?”
“沒有,一句也沒有!”
“說到底,你跟你那畜生徒兒沒有區別。”
“只不過你比他善於僞裝而已,你,就是一頭披着僧皮的畜生,口裡念着幾句晦澀的佛經,滿嘴的慈悲大道理。”
“心無慈悲,而要求他人慈悲。”
“心無平等,而要求他人平等。”
說着,李慕玄一臉厭惡,“貧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伴隨這道聲音落下。
全場頓時一寂。
本來衆人以爲這小道士在將西域大和尚駁倒後,差不多該見好就收。
畢竟人家是修行界的前輩,實力擺在那裡,如今又是代表西域佛門來的少林,能將其駁倒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然而,這小道士用行動再次證明了,什麼叫目空一切,惟我獨尊。
行事完全沒有絲毫顧忌。
管你是什麼人。
只要不符合心意就要懟。
可你說他說錯了麼?
沒有,一句也沒有,他只是將西域和尚剛纔的行爲給說了出來。
況且就事論事,這和尚確實厚顏無恥,滿口道理全都是在要求別人,慈悲、平等、責任,他愣是一句也沒有做到。
想到這裡。
衆人看向李慕玄的目光滿是認同。
而渡普則是一臉陰鷙。
他曾幾何時受到過這種侮辱,這小畜生簡直就是在殺人誅心!
仗着身在少林。
自己拿他無可奈何就敢口出狂言。
老衲是否慈悲,是否平等,跟你有什麼關係?況且,僧人本就是世上最高貴的,更別說自己還是修行者,那些世俗的普通人拿什麼跟他比?
“等出了少林,老衲一定要殺他!
“將他剝皮抽筋,製成法器!魂魄寄放在燈火內,永世受火焰灼燒!”
此刻,渡普心中惡狠狠的想着。
也就在這時。
一道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貧道知道,你心裡盤算着,等出了少林,找個地方將我解決掉。”
李慕玄面色淡然的說道:“不用那麼麻煩了,貧道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你我二人生死對決,了結這段因果。”
話音落下。
在場衆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小道士玩啥呢?
生死對決?
真的假的?
不會是爲了防止對方截殺,所以故意點出來,讓對方心生忌憚的吧?
而渡普同樣是如此想着,臉色數次變幻,然後長吐口氣,擠出笑意道:“即便你看口出妄言,但終究是小輩,老衲慈悲爲懷,絕不會做出”
“別裝了,累不累啊。”
李慕玄蹙緊眉頭,一臉厭惡,“實話也不怕告訴你,是貧道想殺你。”
此言一出。
渡普整個人頓時涌現怒意。
而殿內衆僧譁然。
這一刻,他們切實體會了,什麼叫做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什麼叫做目空一切。
想殺你就殺你。
不看身份,不看時間,不分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