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記者帶着他的頂頭上司主編來家那一天上午,正是熱鬧的時候,二姑又帶着軍軍哥和大樂回來了,還給美美和飛飛、小樂每人買了一個新書包,飛飛的是揹帶式的,而他們兩個是雙肩背的,三個人喜滋滋地試揹着書包,笑的那麼開心。
二姑說大樂進步很大,不光盲文進步了,就連說評書也是名師指點之下,演繹的也更加精彩和生動了,還學會了打快板和山東快書,自己很用功,很努力。
孩子們就拉着大樂,讓他上到臺階上,大樂站穩了,臉上掛着笑容,面對着眼前看不見的聽衆,朗聲說到:“爺爺、奶奶、爹、娘還有我的弟弟們、妹妹們,今天大樂就給大家說一段《楊門女將》裡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的一段。”
沒有驚堂木,他就巴掌代替,只見他雙手一拍‘啪’的一響,穆桂英就英姿颯爽地出場了。
孩子們早就各自搬着小板凳圍坐在臺下,一個個凝神聚氣、屏住呼吸認認真真聽了起來。
大人們也都停止了嘮嗑,豎起耳朵聽。
我就挨着小叔,抱着亮亮坐着也跟着大樂講的故事,天馬行空地想象着文武雙全的巾幗女將穆桂英去大破天門陣了。
亮亮坐在我的腿上,我雙手環抱着他,他就用手扶着我的胳膊,也在呆呆看着大樂。
就在講了一大半的時候,聚精會神的我根本沒注意,爺爺奶奶和進來的兩個人進了爺爺的房間。
沒一會,他們出來的時候,我纔看見是大學生記者和一個文質彬彬帶着一副黑框近視鏡的中年男人,也搬着椅子來到場地中央,我衝大學生記者招手,他也向我招手,然後和中年人說了什麼,一起走過來,大學生坐到我身邊,中年人則坐在了小叔的右側,他看了看小叔,伸手就輕輕握住了小叔的手,小叔也握住了他的手,兩個人都微微笑了,中年人沒有說話。
三輛小學步車,這個時候就從娛樂室內裡出來了,正是喆喆、娜娜和青青,三個人都還走不好,每天就在學步車裡歪歪扭扭的相互追趕,一個娛樂室的大片空地就是她們的練習場地。她們現在很少讓人抱着,可能都想早點學會走路,早點和哥哥姐姐們玩吧。
娜娜最大,說話比他們早一點,現在他們都會簡單的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了,燕姑說:“以後咱還是教孩子說普通話吧,方言儘量少說,你看初一和孬蛋他們幾個到了鎮上一上學,除了回家說幾句咱家鄉話,現在都是普通話。”
三個孩子看着園子裡這麼多人,都樂呵呵往人羣裡走,小車軲轆摩擦的聲音打擾了大樂,大樂頭扭了一下沒有停頓,繼續帶領虎狼之師殺向天門陣。
燕姑和奶奶就趕緊去拉三個搗亂的小不點。
我瞄了一眼中年人,他似乎不太專心聽書,而是時不時看看小叔,不時還扶一扶往下滑落的眼睛,睿智的目光在小叔臉上來回掃動。小叔依然面帶微笑目視前方,彷彿知道有人在不停打量着他,而他也是毫不在意。
大樂終於講完了,孩子們高興地喊着:“大樂哥真棒!”
小樂第一個跑上去,摟着哥哥的脖子大聲說:“哥哥太棒了!太棒了!”
大學生記者的掌聲最響亮,中年人也趕緊拍着巴掌,給大樂鼓勁。
大樂樂呵呵地讓小樂領着下了臺,妹妹也把大樂的盲杖遞給了他。
爺爺走到中年人身邊說哦:“這就是俺們家四兒,這幫孩子也大都是他的養兒養女,也是我的孫子孫女。”
中年人說:“老伯,小四的故事我耳朵都快灌滿了,早就想抽空來看看你們,看看名聲在外的小四,可惜啊,身不由己萬事纏身,總也沒時間,這不好不容易纔抽出大半天時間來探望探望。”
爺爺說:“你說你這麼大一個領導,每天忙着那麼多大事,還惦記着俺一戶老百姓,還給孩子們帶來那麼多的禮物,你說讓俺們家咋謝謝你哩。”
中年人說:“老伯,我也是農村的孩子,也是從小吃着玉米麪和紅薯長大的,沒有什麼謝不謝的,我來就是看看咱們家辦的這個‘歡樂園’,看看孩子們,這一趟不虛此行,真是開了眼界,沒想到小山村裡還有這麼高尚、充滿愛心的一家人,我覺得我還是來晚了,不是小杜(大學生記者)的報道和多次誇讚,我都不知道啊,慚愧慚愧!”
大學生記者小杜則笑眯眯看着爺爺,沒有接話。
爺爺說:“那你今天還真來着了,今天吃麪條,地地道道的農家味道。”
中年人說:“好啊,好啊,很久很久沒吃農家飯了,天天在城裡早就想換換口味,今天又可以大快朵頤了。”
午飯主食是麪條,爺爺還是特意弄了幾樣小菜,陪着主編和大學生記者小杜喝了幾杯,然後主編就說不喝了,下午還得趕回去,爺爺不再勸,主編還真的吃了奶奶盛的滿滿一大碗麪條,吃完還一直誇好吃,還說今天吃的是最近幾年最多的一次。
吃過午飯,大家就坐在園子裡的遮陽棚下喝茶聊天,主編就把外面好多的傳說一一向爺爺求證,爺爺說:“其實小四沒外面添油加醋說的那麼神,至於寫字這個事,別人都說看見了,說心裡話,我這個當爹的反正一次沒見過,沒見過我也不能說我自己親眼見過,也不能說確有其事。”
主編就說:“那就把小四經常用的筆拿來,我看看今天能不能給我寫幾個看看。”
奶奶笑着說:“哪裡有什麼筆啊,就是他自己用的柺杖。”
沒等爺爺吩咐,我就跑進去拿小叔的柺杖了。
小叔拿到柺杖之後,就開始在地上畫,我們大家就不說話,都盯着看。
大家目不轉睛地看着,還沒幾秒鐘,我們還沒發現什麼,主編自己先說話了:“哎呀,還真有字啊,提……防……暗……算,呵呵,你們看見了嗎?”
我們看着他搖頭,他看見的時候是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的,就在他念字的時候,我使勁瞪大眼珠子,也沒看見一個字或者像字的筆畫,我尷尬地笑着搖頭。
大家忽然又都不笑了,因爲大家突然都覺得這四個字是提醒警告的意思,頓時覺得好像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一樣,而且不是來自明處,告訴主編危險來自暗處。
主編沒覺得什麼,自己還呵呵笑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我這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今天算是開了眼界,是大開眼界,可我真的明明看見了地上小四清清楚楚給我寫的每一個字,筆畫順序都不帶錯的,爲什麼你們卻是什麼都沒看見了?詭異!怪異!不可思議!”
主編一邊形容着,一邊腦子飛快思考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現在他還完全沉浸在對小叔寫字的好奇中,對小叔的警示卻還沒有上心。他的眉頭就漸漸皺了起來,我眼見着一個清晰的‘川’字就形成在眉宇之間,主編進入了深度思考。
記者小杜這個時候,想的正是小叔的‘提防暗算’,他想了一會,就對皺眉思考的主編說:“主編,會不會是最近你揭露的那件假煙案子?要不就是那件強拆事件?他們是要對您下手嗎?”
主編擺了擺說:“這些都是次要的,我敢揭露他們就沒怕他們打擊報復,人若揹着良心做事,天理不容!我不怕!小杜,以你我的見識,怕是也解不開這個謎吧,唉,看來人類對科學的追求無止境啊,反正我現在一點也想不通,別說想不通了就是猜,也是毫無頭緒,小四兄弟,我只能給你一個評價:牛!”說完,伸出大拇指在小叔面前,久久不想放下來。
小叔的字,把主編弄得除了感嘆就是誇讚,主編又握住小叔的手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我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我就會把它作爲我一生的追求,我要摸着良心說話,我要用我的筆做武器,向一切黑暗和邪惡宣戰,絕不後退,絕不妥協!”
小叔一副表情很凝重,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一雙深邃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手被握着,也沒有任何表示。
主編就這樣握着小叔的手,又和爺爺說了一會,話題絲毫沒有涉及自己的安全問題,詢問的都是有什麼困難,或者需要什麼幫助,孩子們還有什麼樣的問題等等,都是關心‘歡樂園’的事情。
這個時候,康康舉着兩幅畫像跑了過來,嘴裡喊着:“叔叔和哥哥!”
大家一看,兩張逼真的畫像正是小杜和主編,主編仔細看了康康一眼,又仔細看看畫像就問:“小朋友是你畫的嗎?”
康康把手指頭含在嘴裡答應着:“嗯,嗯。”
主編楞了一下,就哈哈笑了:“不稀奇了,不稀奇了,在你家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能再稀奇了,否則我的見解也太低了,有小四兄弟這樣的異人,他的兒子也能創造奇蹟!”
爺爺就說:“是啊,康康這個孩子自小就畫畫,而且畫什麼像什麼,也一直想找個好老師再教教孩子,可惜一直碰不到,就是有,孩子這樣也出不去,我們怕耽誤孩子啊。”
主編笑着:“無巧不成書,呵呵,我愛人就是省美院的老師,兒子沒繼承我的專長,卻繼承了他媽媽的基因,上大學也是美術專業,更巧的是,她這個學期休病假在家,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有點高血壓,經常頭暈沒辦法長時間上課,這個學期就休了病假,這樣吧,大伯,我回去了就讓她來,就輔導一個孩子也不累,把康康的繪畫水平再提升一個臺階,你看怎麼樣?”
爺爺一聽,一拍大腿:“要是美院的教授能來,那感情就太好了!來咱山裡住住,空氣新鮮,安靜,沒準還能把身體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