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歌舞昇平的燈火通明,而旁邊卻是蓄勢待發的緊張氣氛,逍遙自在的人並不知道與他們一牆之隔的巷子裡此刻正發生着什麼。
漠塵仔細的觀察着包圍住他們的五個人,這幾個人他曾在滄光殿的時候與他們交過手,實力自然心中有數,如若是平時他或許還有幾分勝算,只是現在對他實在不利,身上的傷因爲連夜趕路又有破裂,估計勉強能和他們幾個打個平手還處於劣勢,不能硬來那就只有智勝。
對方也似是衡量漠塵此時的能力不敢輕易動手,一時間彼此都僵持着,老鴇在後方觀察着,祁薰在漠塵的身後緊張的貼着牆壁,巷口外一輛馬車呼嘯而過顯得異常的突兀,直到屋檐上的貓叫聲過後跳走的動作,彷彿是開始的提示,五個人一起衝向漠塵。
只見漠塵眯起眼,用劍推開他們的攻擊之後又翻身跳到他們的身後,趁對方回身之際快速起身連踢,其中兩人因最後腳力減弱而避開衝擊擺好姿勢準備下一次的攻擊,而另外三人因漠塵那用力的踢腳,身形不穩倒向祁薰身旁的牆壁。
老鴇並不受這打鬥的影響走到祁薰身邊一把將她拉遠,“現在你還是在我身邊比較安全。”
“你,你快叫他們住手,以多欺少這不公平。”
“哼,小丫頭,我再教你一件事,這個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了,否則哪裡來的那麼多含冤入獄的人,又哪裡來的各種報仇的事情,這是宮主自己的選擇,他既然要救你,就要面對這樣的事情。”
“你們不是認識的?爲何還要互相殘殺?”
“殺手本就沒有同伴可言,每個人都在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存在。”
不,不是這樣的,祁薰心裡否定着,他和霜澤看起來就很要好,霜澤也是殺手嗎?那麼祿姣呢?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真的就只有利益嗎?祁薰不信彼此交流中會不存在友誼,她看到的不是這樣的,而且……他們又是否知道漠塵是羿星的事情?
眼前的打鬥依舊,可祁薰的心裡卻變得複雜,好多想法同時出現,使得她看着正在爲她而戰的漠塵更緊張起來。
“……不,是不同的。”
“恩?”老鴇不解的看向身邊喃喃出聲的祁薰。
“是不同的。”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傷害別人的,和這樣的人相比,她眼中的漠塵是不同的,殺手也好,皇子也好,她相信她所看到的漠塵,“他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要贏,漠塵,一定要贏~~~”
“嘖,囉囉嗦嗦的真是吵死人了。”
“啊……”他聽到了。
原本已經處於被壓制狀態的漠塵背對着祁薰她們,手裡的劍轉了一下,目光變得跟開始有些不同,“本來不想這麼認真的,你們,也真是成長了不少。”
話音落,擡劍向前,對方原本也因爲和漠塵僵持的局面變得有些疲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漠塵衝了過來,毫無招式可言的劍法卻逼得他們連連後退,只得防禦無法攻擊。瞬間,五連擊劃過,祁薰還沒看清什麼發展,五個人就都在漠塵的身邊紛紛倒地。
驚訝的掩嘴看着發生的事情,他殺死了他們?正這麼想着,身旁的老鴇卻鼓起掌來,“不愧是獅月宮宮主,僅是劍氣就可讓他們倒下。”
“媽媽應該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把她放過來。”
“呵呵,那是當然,既然是我輸了,我自然放人。”說着就將祁薰推向漠塵。
看了眼走過來的祁薰,漠塵收起劍,拉着她就向城外走去。三樓一個窗邊,一直注視着這場打鬥的男子這才收回身子,關上窗。
“後悔了嗎?不是你把她救走?”坐在桌旁喝茶的女子漫不經心的問着仍待在窗旁的人,然而對方並不言語。“霜澤,你這幾天都留在這裡不就是爲了避免她受到傷害的,可你完全可以將她直接救走,就像漠塵那樣。”
回頭看一眼桌旁的女子,霜澤仍不言語,這樣反而讓對方有些沉不住氣,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神裡不再只有那些迷茫的情緒,反而多了一絲感情,“你,真的喜歡那個祁薰?”雖然心裡極力否定着,可景銅還是不自覺問出口,可是問出來卻後悔了,因爲即使眼前的霜澤仍然沒有回答她什麼,目光中片刻閃過的光澤卻讓她確定了這個答案。
“你去哪?”沉默片刻,霜澤開始向門外走去。
“找媽媽要解藥。”
“……”看着那離開的背影,景銅頹然的放下手裡的茶杯,人都被救走了,還要爲她着想,霜澤,爲什麼你要選擇那個人,選擇那個明明跟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漠塵和祁薰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坐在後面的祁薰越來越覺得難受,“停下來。”
聽到聲音勒住繮繩的漠塵轉頭看了眼伏在他懷裡的人,起初爲了趕路還沒感覺,現在突然停下,才發現兩個人的姿勢,不習慣這種接觸皺了下眉,冷聲問道,“怎麼了?不習慣騎馬?”
“不是,熱,我覺得好熱,好難受,口渴。”
“熱?”觀察了下週圍,植被都已經枯萎,這樣的天,只不過穿了件紗裙的人怎麼會熱?旋身跳下馬,擡手拭了拭祁薰的額頭,的確是很燙的溫度,“你發燒了?”問完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愚蠢,這麼冷的天她穿那麼少不發燒纔怪。
“不是的,我……藥,那個老鴇給我吃了一種藥。”在漠塵的面前祁薰實在說不出口那是什麼藥,不過漠塵卻很快反應過來。
“該死,是三日散春丸?”觀察着祁薰的症狀,不是感冒的話,也沒有吃辣的東西,就只有那種可能。“你忍一下,前面有間破廟,我先帶你過去。”
爲了防止她顛簸的更難受,漠塵將祁薰抱下馬,一步一步向不遠處的廟宇走過去,溫熱的吐息打在漠塵的頸間,讓他竟顯得有些慌亂,手碰在她裸露在外的肩膀,皮膚的摩擦和身體間因走路而產生的碰撞,無不讓彼此間的氛圍升溫,低頭看着祁薰越來越迷離的雙眼,漠塵一邊咒罵着這藥,一邊試圖讓自己那加速的心跳冷靜下來。
祁薰只覺得這懷抱很溫暖,即使身體上的反應很折磨,可是貼着這個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竟是如此安心。甚至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知道更多,十年前的政變給他帶來的創傷,她想要治癒他,想要看到眼前的人露出更多的微笑。手輕輕環住漠塵,閉上眼,呼吸有些緊張起來。
“該死……”爲何面對這個女人,他就變得不像自己,原本封印的感情輕易被觸動。
走進寺廟裡,漠塵將祁薰放到一塊乾淨的地方,轉身就要走,卻被身後的人抓住,碰到手臂上的傷口。
“嘶~”即使忍耐再強,被這麼直接的碰到,漠塵還是因疼痛抽口氣。
祁薰見狀連忙鬆開手,“你受傷了?是和那些人打鬥的時候傷的?”她怕他又要遠離她,好不容易再見到,她不想就這麼分開,卻沒想他竟然負傷。
“不是,你不用在意。”面對祁薰擔心的面容,漠塵才發現他根本無法對眼前這個人冷漠。“我現在回去給你要解藥,媽媽她一定是故意的……很快就回來。”看着她的眼神,漠塵復又補充道,祁薰這才點點頭。
話雖如此,只剩下祁薰一個人的時候,卻還是有些害怕,身上的藥效越來越明顯,祁薰緊咬着嘴脣剋制着那種感覺,幾乎將嘴脣咬破,這時,走進來一個人,以祁薰現在的意志根本看不清來的人是誰,只是恍惚中有個白衣的身影走近她,這種狀況,祁薰只能本能的向後退,雙手環胸保護着自己。
“不要過來。”
一聲沉悶的嘆息在她頭上響起,隨即開口的聲音溫柔而充滿疼惜,“你不要亂動,那隻會讓你更難受。”話剛說完,也不等祁薰反應就餵給她一粒藥丸,“這會讓你好一些。”
然後那個白衣身影就又走出寺廟,像從未出現過一樣,祁薰也因爲意識不清,並未認出那個人究竟是誰,只依稀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不久就沉沉的睡去。
漠塵用最快的速度回來時便看到躺在那裡熟睡的祁薰,安穩的睡顏不像受到任何傷害的樣子,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扶起她的頭靠在自己跪坐的膝上,看樣子是霜澤來過了,雖然不明他爲何會來幫她,漠塵也沒有想那麼多。看着那熟睡的容顏,漠塵竟有些期待能一直這樣下去,好像她在他身邊,他就不會懷疑自己的一切。
“恩~~”熟睡的人挪動了一下身子緩緩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倚在漠塵的身上,臉紅着連忙起身,而漠塵也覺得有些尷尬的別過身子輕咳兩聲。
“我……”
話還未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你身上的藥已經解了,再休息一會兒我們就上路吧,爭取在天黑之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回都城,你應該回家不是嗎?”
“可是……”祁薰突然有些晃神,她的確是該回家,可在之前她竟有種想法是要和漠塵在一起,不想他再孤單下去,這種想法幾欲脫口而出,又想到什麼,道,“你,爲什麼會做殺手?”
“……不爲什麼,原因很複雜,你不必知道。”
“是和誰有仇嗎?”祁薰本想直接問他是爲了找出他父親的殺人兇手麼,可她問不出口,知道了那個真相,本想問他是不是也知道,可一看到漠塵那變回冷漠的面孔,她卻開不了口,如果讓他知道了兇手是誰,一定會去報仇吧,那樣豈不是讓他陷入更危險的境地。冤冤相報何時了,她想讓自己咬死那秘密,守在他的身邊,讓他感受另一種溫暖的生活,可是這些,她真的能做到嗎?
低頭審視祁薰心疼的目光,漠塵做着心理鬥爭,想對她訴說心事的想法,不想跟她有更多牽扯的想法,手下意識的碰到身旁的劍,理智喚回,“知道那些對你沒有好處,等將你送回家之後,我們便不再有任何瓜葛,你繼續過你的生活,我繼續我的人生。”
“爲什麼?我覺得我可以待在你的身邊,我想你……”
“夠了,祁薰,”漠塵打斷她的話,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直視着她,“我不需要同情,而且,你也沒有能力幫到我什麼,你太弱了。”
他知道她的名字,第一次聽到他叫她的名字,祁薰的手抓緊胸前的衣襟,爲何,明明是該高興的事情,心裡,那種揪緊的感覺比知道他身世的時候還要疼痛?爲何,拼命想要與她保持距離?
爲何,就不能讓我走近你,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