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潞都城城外的泉山上,枝林茂密,越接近山頂白霧越濃烈,讓人不敢涉足的神秘使得泉山上的景象成爲謎一樣的存在。不過,傳說中同樣富有神秘感的暗殺組織滄光殿就坐落在這濃霧環繞的泉山之上,周圍藉着濃霧設置了不少屏障的機關,使得誤闖上來的農夫或是獵人因這屏障無法輕易靠近那裡。
嗒……嗒……嗒,一陣腳步聲緩慢的走在通往地下一層的樓梯上,昏暗的空間,牆壁上的油燈將這個人的身影照耀在牆壁上,未扎髮髻的散發,只到膝蓋的衣襬,腰間別着劍,牆壁上的黑影看不出是什麼表情,除了那規則的腳步聲,一切安靜的顯得有些異常,直到那人走到一間木閘門的房間門口,站在門外的兩名守衛舉起右手放在胸前恭敬的對他行禮。
他只是手輕輕一擡,屏退那兩名守衛,打開門走進了房間。房間裡要比走廊顯得更昏暗,只有高高的牆上有一扇木條欄框的小窗透射進月光證明着夜幕的降臨。
正對窗子下面的位置,雙手張開被鎖鏈綁在牆上的男子緩緩的擡起頭看着走進來的人並不言語的再次低下頭,男子的身上佈滿傷痕有些地方傷口綻開,甚至已經萎縮捲曲接近黑色,面色慘白的他嘴角仍有血在一滴一滴的向下流淌,除了眼睛裡迸射的冷光,整個人都顯得毫無生氣,他已經被關在這裡三天時間。
走進來的人站在遠處停住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男子一會兒才走近他,擡起對方的下巴迫使對方直視他。
“漠塵,你還是不肯屈服嗎?”
吐了一口嘴裡的血腥,男子不屑的開口,“龍之,你還是不打算殺了我嗎?”
漠塵眼前的人,被他稱作龍之的男子,當年把他帶回滄光殿的師傅,他這十年來必須遵從的主上,也是他殺了十年都沒有成功過的人。漠塵不明白,他那種明顯是犯了殿規的行爲這個人卻爲何一直默許他,更不明白的是,這次暗殺皇帝的行動,這個人既然已經知道是他暗中所爲導致任務失敗,又爲何只是這種懲罰而不殺了他。
“呵,你還不明白嗎?因爲我欣賞你,欣賞你作爲殺手的能力,沒有人可以把我教授的東西表現的那麼完美,霜澤不能,連颺他們也不能,只有你,揹負着仇恨的心理,頂着善惡的矛盾,一直做得很好,這個眼神就如同當年一樣堅定,只不過最近你似乎有所動搖了。”
“哼,我怎麼早沒看出你有這種嗜血的癖好。”
“哈哈哈哈,漠塵,真是愚蠢的說法,當殺手的本來就整日與血爲伴,你早明白的,怎麼,這次的任務真的影響到你了?”
陰冷的凝視着龍之嘲諷的面容,漠塵迴避着他的問題,“你不殺我,我一定會找出那個幕後的人,然後把你們都送上黃泉。”
“……十年前我就說過,我等着你來殺我。”
撇過頭去,漠塵不再看向龍之,“你既然沒有殺死我,那就說明你並沒有把這次的事告訴那個人吧。”
在滄光殿這些年漠塵雖未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有一點卻是明白的,眼前的這個人雖是滄光殿的主上,可以做任何決斷,但是隻有在那個人下令的時候,他是不會違背的,完全聽從。並沒有很多人知道那個人的存在,甚至只有龍之見過,但是那個人對滄光殿的權力卻是無形的存在。或許龍之唯一違背的事情就是帶回了他。
龍之的脣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漠塵,你夠聰明,只可惜,命運不允許你發揮你的聰明爲這個國家付出。不要試圖猜測我的想法,如果你還想你在這裡有意義的話,勸你安分的聽我的,否則……你身邊的人也有可能受到牽連。”
見龍之轉身欲離開,漠塵叫住了他,“這和霜澤他們沒關係。”
龍之鼻間吐出輕聲的笑意,“你似乎收了個不錯的忠犬,那個人,好像是叫瑞承吧。”
“你……”漠塵的眼中一閃而逝片刻的驚慌,他怎麼會知道。
“就算瞞得了別人,你以爲可以瞞得過我嗎?不過他和你相比似乎沒那麼沉得過氣,竟然妄想獨自闖進滄光殿來救你,愚蠢的人,只有那股衝勁倒值得讚賞。”
“你把他怎麼了?”
“呵呵,是啊,我把他怎麼了呢?如果把他也殺了應該更能激發你的仇恨吧?就像十年前一樣。”
“龍~~之~~你乾脆直接殺了我。”晃盪着手裡的枷鎖,即使知道無用漠塵也想表達自己的憤怒。
然而龍之卻不受一點影響,“很好,就是這樣,就是這個眼神,呵,你放心,霜澤帶他離開了。”龍之又重新走到漠塵的面前捏起他的下巴,“我留着他只是因爲他還有利用的價值,但是不代表我不會殺他。漠塵,像我們這種人註定是孤獨的,親人什麼的,從你拿起那把劍開始就已經不存在了。”
龍之離開那裡走上地面,走回自己的房間時,老遠就看見三個人跪在那裡,他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在三人面前站定看了一眼,隨後未問什麼推門走進屋內,就在房門即將關上之際,只聽門外的人說話的聲音。
“不知主上最後要如何處置漠塵?”
“你們三個,先進來說話。”三人互相對視一下才慢慢起身推門走進去,只見龍之正坐在那裡悠閒的品着手裡的香茶。
“霜澤,你這可真是不直白的問話,你是想問我是否要殺了他換別人當獅月宮宮主吧?”
“……屬下不敢妄自揣測主上的意思。”
“哼,好一個不敢,你應該知道我連你也可以一併罰了。”
霜澤還未再開口,身邊的連颺就接過話來,“恕屬下斗膽,不知漠塵因何受罰?”
連颺和祿姣本不知漠塵原來身份,只是這次知道漠塵突然被主上受罰才和霜澤一起求情,不過心中那疑惑總是想弄清楚的,尤其此時主上竟說連霜澤也該受罰。
“……”龍之並未回答連颺只是盯着他們看着,隨後輕笑一聲放下手裡的茶盞站起身。這樣的氣氛使得三個人不禁緊張起來,雖然連颺平時對龍之的態度也是如此,不過這次有了漠塵的例子,再加上剛纔對霜澤說過的話,他的心裡也變得沒有分寸。
“你們四個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又都是上任宮主親自提名,在我看來,別人不懂的一些規矩和道理你們應該更懂,什麼是審時度勢,什麼是安分守己,怎麼,只不過一個漠塵受罰就讓你們不知所措了嗎?”
“屬下知錯……”連颺的確不敢再冒進,龍之此時的語氣和目光都無形的給着他壓力,的確,他們本就是下屬,做下屬不該妄想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情,做好自己的本分纔是他們最該做的。
“哼,知道就好。”看了眼跪在一旁一直未開口的祿姣,龍之又道,“祿姣,你怎麼也和他們一樣做這種無用的事情。”
“……回主上,祿姣,只是不希望現在滄光殿的格局發生變化,雖不知漠塵犯了什麼錯誤,祿姣以爲,目前,獅月宮宮主非漠塵不二人選,還請主上從輕發落。”
龍之自然知道祿姣話裡的意思,滄光殿雖已成規模,卻也有過爲此爭權奪勢的階段,一個暗殺組織也逃不過那種利益的薰染,選擇他們四個也是牽制別的分支的力量,其中,漠塵的影響他自然看在眼裡,也知道別人眼裡都當漠塵是他的接班,“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除了他。”
“主上。”三個人對於龍之的話感到意外,鞭刑雖算不上是重罰,但連續三天不斷的施刑最後也會折磨致死,很難想象主上沒有要除掉漠塵的意思。
不過既然主上這麼說,霜澤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行禮退出房間,走在庭院裡蕭索的秋景反倒給人一種輕鬆的感覺,三個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祿姣纔開口。
“霜澤,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主上爲何突然處罰漠塵,甚至連你也有關聯。”
“……”
見霜澤並不言語祿姣倒也不逼問,“不說也罷,不過也別小看了我這花婺宮的探查能力。”
“漠塵無事纔是最主要的不是嗎?”
“那倒也是,既然他沒有生命危險我就回去了,還有很多事沒處理。”
連颺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道,“在這待了三天總算是有點眉目,我也走了,回我那竹幽居逍遙一段時間,有事都找凜別找我啊。”
霜澤點了下頭轉身向着地下室的入口走去,雖說主上沒打算要了漠塵的命,應該也不會這幾天就放了他,去看一眼告訴他這件事也好。
連颺剛和祿姣走下山各奔東西的時候隱約覺得少了什麼,站在都城城門口疑惑的撓下頭,“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算了,沒準又是什麼好管閒事的事被我忽略了。”
如此這般,漠塵受罰,而另一邊祁薰也在飽受着某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