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

姬樂資喜歡牡丹,各種各樣的牡丹,雖然他一個品種也分辨不出來,他只是喜歡牡丹的圓潤可愛。他總是會夢到他身着一件純白色的長袍,走在載滿牡丹的小徑,悠然自在,好像在欣賞牡丹又好像在等待着那個可以和他一起欣賞牡丹的人。這時,他看見有一個人迎面走來,喚他“樂資”,聲音很溫柔,但是姬樂資卻看不清他的臉,甚至他整個人都是朦朦朧朧的。姬樂資想要看清他的臉,可是無論怎樣他都看不清、摸不到。姬樂資越是想要看清就越看不清,姬樂資幾乎瘋狂的想要知道他是誰,他總是覺得如果看不清他便會錯過很重要的事情。

姬樂資醒來時天色尚早,自登基以後他一直睡得很少,門外守候的太監聽見裡面的動靜便端了溫水近來伺候,姬樂資一邊由宮人服侍着穿衣一邊想:記得昨晚是在桌上睡着了的,難道是記錯了?

一大早樂毅就以趙國正使的身份要求進宮面聖,姬樂資自然不想見,但礙於趙國又不得不見,於是在故意忙碌了兩個時辰的朝政之後還是宣了他覲見。

樂毅進來後對姬樂資行了個禮,卻是本國大臣拜見王上的禮。姬樂資眯起眼、不無諷刺的道:“樂使者怕是行錯禮了吧?”

樂毅不慌不忙的開口道:“樂毅本是燕國子民,被迫無奈逃往趙國,幸得趙國國君擡愛出任此次使者,只爲讓臣能夠回到我的故國,王上應該知道臣對燕國絕對是忠心無二的。”

“被迫無奈?!”姬樂資簡直要被氣笑了“你是說是寡人逼得你出走趙國的?!”

“臣不敢。”樂毅不肯不卑、理直氣壯。

“哼,”姬樂資冷哼“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又說道:“你對燕國是不是忠心不二寡人是不知道,但是寡人知道你對寡人至少是沒有忠心可言的。”

“臣惶恐,”樂毅嘆口氣故作悲痛的說:“臣確實是心中不安纔出逃的,至於不安的原因想必王上也清楚的。”

姬樂資想不到他竟然這般直言,倒有些驚訝了,那麼“你今天前來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樂毅向他鞠了一躬,道:“臣今天前來是斗膽想向王上討要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

“免死金牌。”樂毅搶在姬樂資發怒前又道:“臣日夜所思之事不過是能回到故國,但又怕回來就丟了性命,因此向王上討一塊免死金牌。”

姬樂資氣過了頭反而冷靜了,看着樂毅笑問:“你當真以爲燕國少不得你?”

樂毅看着他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如此冷靜,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三年前的選擇到底帶給了姬樂資些什麼呢,樂毅隱約覺得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

姬樂資看他不答當他當他默認了,越發覺得此人無恥,但是不知爲何心中又偏偏恨不起來,總覺得這不是他原本的樣子,但他原本是什麼樣子自己卻也是不知道的。姬樂資道:“你走吧,你的條件寡人不會同意的。”

樂毅對這個結果倒不意外,若說姬樂資一下子就同意了的話他反倒要懷疑了呢,不過總有辦法會讓他同意的,不急在這一時。

“臣告退。”依然是燕國臣子退下時的禮節。

樂毅走了之後不久太監又來報靖侯求見,姬樂資頓時想宣少司命來問問今天是不是黃曆不順、諸事不宜啊?

這靖侯本是姬樂資的王后的弟弟,也就是當今國舅爺,權威顯赫,難得的是他並非和其他皇親國戚一樣是個紈絝子弟,他十七歲就上戰場,從最初的小卒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升到如今的四大將軍之一,按說這樣一個人姬樂資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如此頭疼呢?原因很簡單:他就是張遠,樂毅的絕對親信。其實不光是他,如今的燕國軍中四大將軍、五位猛將、十二將領無一不是樂毅的親信。甚至可以說整個燕國軍隊都是樂毅的親信。

最後,姬樂資還是召見了張遠,張遠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的跟他稟報了軍中仍然軍心不穩,並直接了當的表示希望他能召樂毅回來。姬樂資都懷疑這是不是樂毅教他說的,要知道這個人可謂是全天下對樂毅最忠心的人了。但軍中軍心不穩也的確是事實,正因如此姬樂資纔沒在樂毅提出那樣的

要求時直接將他拖出去斬了。

張遠說完後便一直站在下面,即使姬樂資很久沒答覆他也就那麼站着,眼觀鼻、鼻觀心。姬樂資看着他這呆呆愣愣的樣子就想逗逗他,隨手從桌上拿起一隻筆朝他拋去,張遠出於武人的本能想閃開,但動作做到一半又反應過來是王上朝他扔的筆,於是尷尬的保持着上半身傾斜而腿直立的樣子,也不知道該站回去還是該徹底閃開。無辜而迥然的望着姬樂資,就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

姬樂資看着他,終於忍不住笑了,持續了一天的鬱悶心情終於是緩過來了。

那隻筆最終還是落到了張遠的身上。當天晚上樂毅收到了姬樂資命人送來的免死金牌以及第二天入宮面聖的聖旨。

樂毅看着手裡鍍金的免死金牌上的一行小字:本金牌可免一般死罪,但奸、淫、叛國不可免。

樂毅笑了,不知道小國君這幾個字是不是故意寫給他看的,但多半就是的。

第二天樂毅依言進宮,姬樂資早就等在那裡了,見到他進來便隨手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張紙扔給他,自己接着處理政務。

樂毅接過紙,只見上面聊聊幾行字卻是幾項條款:永世不再叛國、聽從燕國國君調派、與其他各國王族斷絕私下來往。樂毅覺得作爲一張契約來說,它未免過於簡單了,但是這的確是姬樂資會做出的事情。

“看完了?”姬樂資放下筆看着他“看完了沒有意見的話就籤個字吧。”

“好!”樂毅很自然的走到姬樂資的桌前,拿起他剛剛放下的筆簽完字,又就着旁邊的印泥按了個手印。

看他如此乾脆,姬樂資挑挑眉,他原本以爲對於第三條樂毅應該會有所異議的,但是沒有異議更好,省的他麻煩。

樂毅又將紙遞還給姬樂資,自覺的在旁邊的墊子上坐下來。一系列動作順其自然的好像就應該這樣做,但如果有燕國大臣在的話絕對會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他們高高在上、清高孤冷的王上竟然會容忍有人離他這麼近,樂毅竟然敢如此僭越,這絕對是有姦情的節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