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他說炎埡要回來了,我便一直在等。我每天都來芙蓉亭,不管天氣好與壞,一心的等着。
不知不覺間,已經五天了,炎埡要回來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宮裡熱鬧極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美滋滋的笑。
可是我很不安,我的期待變得不安起來。
漸漸的天色暗了,夕陽悄悄的隱退到幕後,冷風越過荷塘,拂在臉上一陣刺痛。
別院裡,除了風來過,除了白日的太陽來過,自始自終都太寂靜。
我穿上欣欣留下來的披風,哆嗦着身子往回走。
我等他好久了,終是沒有等到。
大老遠欣欣就看到我縮着身子回來了,跑到屋裡拿了條厚毯子給我裹起來。
連謝謝都說不出來,我實在凍得不行。
可是明明還沒有入冬,爲什麼會感到那麼冰冷呢。
一種無望的冰冷縈繞。
“快快!月眉快去裡面給娘娘生爐子!怎麼凍成這樣了?”欣欣驚慌失措的一邊指揮其他的丫頭生爐子,一邊還忍不住斥責我,“早知道就不應該聽娘娘的話,娘娘怎麼能任性的連身子都不顧了。”
“沒事……我身子骨……好着呢。”我強裝着自己沒那麼虛弱,那一個個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字早就出賣我了。
欣欣小心的扶着我朝寢宮走去,我抱着毛毯冷汗直流。
似乎被石頭絆了一下,我一個趔趄,和欣欣雙雙倒在了地上。
“娘娘!你怎麼了!”欣欣尖叫了聲,慌忙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我輕搖頭,想告訴她不小心滑到了,誰知就輕搖了一下,腦袋就如同被人用鐵棍敲打過似得頭昏目眩。
我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等這陣暈眩勁過去。
“娘娘?”
“我沒事。”我投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要是夫人在天之靈看到我沒照顧好娘娘,她一定會生氣的!”欣欣紅着眼睛。
“你已經把我照顧很好了,孃親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不會生氣的。”說完,我的眼睛也紅了。
孃親,我依然無法
心如止水的將你一筆帶過。
屋子裡的火爐燒的很旺,一進來就暖洋洋的。
我放下毛毯,靠近暖熱的源頭。
如我所想,我覺得自己就像只卑微的幺蛾子,放放逐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玻璃屋裡,某一日,前方有了一盞燈,照亮了我心裡所有的陰暗,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膽怯,把我變的更像自己。
於是我朝着它奔去,那麼的不顧一切,那麼的勇敢無畏,可是無論我如何朝它飛去,它總是離我很遠。就像,我每靠近一點,它就離我遠一點,這種無形的距離讓我很恐慌。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不知是該繼續靠近它,拼命的把那距離縮短再縮短直到我能觸碰的到,還是該放棄那一絲微薄的亮光,縮在屬於自己的黑暗裡自身自滅。
最後我嘗試了,我等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我的心裡開出了一片荒涼的花。幺蛾子撞壞了翅膀,撞失了堅持,玻璃窗卻無法打開,無法令它靠近,連飛蛾撲火都無法做到。
因爲它根本靠近不了。
從中午的和風等到傍晚的寒風,我略吃了點點心。中間有段時間餓的反胃,卻怕會錯過什麼而一味的在堅持。
當堅持沒有了出路,飢餓也變得不真實了。
面對一大桌的美味珍餚,面對一位如此好看的男人,我連提起筷子的想法都沒有。
“怎麼,皇后不愛吃這些菜?”炎烈很優雅的夾了一片雕成一束黃花的東西,放到我碗裡。
他朝務繁瑣,我也知足常樂,兩人在一起吃飯的日子三根手指就夠了。這次實在不知如何拂了他的好意,我只好朝他笑了笑,夾起那片黃花喂到了嘴裡。
“嘔——”
“你還好吧?”炎烈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繼續吃飯。
我接過欣欣遞來的手絹擦擦嘴,“可能有點不舒服。”
“嗯。”炎烈自顧自的吃着,偶爾不經意的朝我投來一個探究的眼神。
看着桌子上那些色澤鮮豔,樣式華美,濃汁肥滿的菜,我只覺一陣油膩,捂着鼻子起身。
“皇上慢用,臣妾先告退了
。”我行個禮,轉身欲走。
“今兒聽人說皇后在北庭裡坐了一下午,可是等什麼人?”炎烈不痛不癢的說起。
我一驚,他怎麼會知道?
“我……臣妾不過是覺得那裡安靜,沒有人會來打擾,纔會不知不覺就呆了一下午。”手心裡已經冒起了汗。
“我也覺得皇后是識大體的人,不會做什麼不合身份的事。”炎烈明明輕聲在笑,我卻感覺有冷意從腳底竄起。
“拿皇后嚼舌頭的丫鬟,我已經斬了,皇后不必擔憂。”
我僵硬的站在那。
“臣妾……臣妾告退了。”
回到寢宮,我不禁暗自捏了把汗。還好我沒有等到他,若是真的等到了,等到了結果又是什麼?
炎烈會怎麼認爲,炎埡又該何以面對?
我不敢想象。
忽然遭遇這樣的事,我腦子一片混亂。
清秀的月眉在院子裡拔着那一片枯死的雜草。
我眼眸緊了緊,不怪我不信任她,實在是看多了小說裡暗藏心機的丫鬟,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月眉我見她的日子也甚少,好像是因爲我這槿香宮實在女婢甚少,被容公公纔不久前調過來的。
“欣欣,月眉是什麼時候才進了這槿香宮的?”
欣欣朝外看了看,啼笑皆非,“娘娘您未免太草木皆兵了,月眉從娘娘踏入這槿香宮的時候就在了,只是一直在後勤做事,娘娘纔會和她鮮少碰面,我瞧她手腳麻利,沉默寡言的才向公公給討了過來。”
我點了點頭,的確,那丫頭一直在悶聲做事,很少和其他的丫鬟講話,一個人默默無聞,不像書裡寫的狡詐多端的人,一個眼神都能看出凌厲的模樣。
可是,無端端的,炎烈爲何知曉我在北庭坐了一下午?
難道真有哪個丫鬟不小心看見了,就嚼起了舌根?
即使不派人來把守,我這槿香宮的細枝末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我和衣躺在牀上,深處的模糊記憶走馬燈的在眼前一晃而過,看不清抓不着。唯獨,那個寂寞的白色身影,亙古不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