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過令,所以宮中沒有人敢告知你。”欣欣最後一句話,無疑將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我苦笑連跌,他那日只是來試探我的口風,殊不知我卻病急亂投醫,害了爹爹不說,也害了溫柔的孃親。
明明答應過我,要保護我孃親的,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明明那麼信任他,把最後的希望交給他,怎麼可以毫不在乎的置於死地?
痛到,連流淚都成爲了奢望。
“娘娘,節哀順變。”
今天,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吧。
節哀順變。節哀,順便。
我失魂落魄的走到牀沿,最後終於倒了上去。
像漫步在雲端,身邊飄着軟綿綿的雲,腳上踩着軟綿綿的雲,整個人都軟綿綿的。
閉着眼睛,閉着眼睛就好。只要不睜開,就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當作什麼都還沒發生吧。
夜空亮起無數的星辰,在偌大的幕紙上,斑駁,耀眼。一顆星星從遠處劃落,沒入黑暗,再無聲響。
關上眼睛的門,眼淚依然旁若無人的落下。
孃親……孃親……
我揪着綢被把頭埋進去,短暫的放空。
恨啊!
爲什麼告訴我這個悲痛的消息的人是沁妃而不是他?
假若是他親自來,帶着他一丁點的憐憫來,也許我也不會這麼難過吧。
信任被踐踏,交心被丟棄,連最後的溫暖都棄之不顧了麼。
之所以進宮不過是想求得安定,卻悲哀的導致了家破人亡。
和平相處,真的這麼難嗎。
呵呵,自己難免在婦人之見了。
我不禁冷笑,自己可真夠天真的。
然後有人坐到我的身邊,輕撫着我的背,輕輕的,很溫柔。
我咬了咬脣,一下子從被子裡鑽出來,定定的看他良久。
企圖找到一絲絲愧疚,就算狠心的沒有愧疚起碼是最卑微的憐憫。
什麼都沒有。
他平靜坦然的如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我苦笑不已,道,“利用我之後,連句道歉都吝嗇出口?”
“就算道歉也換不來你的原諒吧。”炎烈張開胳膊納我入懷,幽幽說道。
擡頭,對上他的眼,然後我真的看到那眼裡濃烈的疼惜。
可是,那疼惜虛假的令我作嘔。
“扳倒了我爹,皇上……”,我傾城一笑,推開他,“你大可不必再假惺惺的對我好。”
於你於我,都是莫大的傷害。
“你認爲我在假惺惺?”炎烈抓着我的胳膊似要把我捏碎的用力。
他顯然沒想到他對她的疼惜,在她看來只是爲了達到利用她的目的。
而我,在他達成目的後,深信不疑。
“不是假惺惺?我交出那封信的時候你爲何要接!”我終於忍不住怒了。
“我本不知那封信的,”炎烈頓了頓,歉疚的別過頭,說道,“你拿出來後我一眼就明白了那封信的重要,這是一次機會,我不能拒絕。”
原來,間接性的,是我害了爹爹,害了孃親,害了宮禁九族那些無辜的人。
我腿一軟,險些碰到了桌角,炎烈手疾眼快的接住我閃開。
我害了孃親。這是我唯一的認知。
在我初醒來時,就是孃親安定了我怯懦的心,她冒着抗旨的危險,想要留我多住幾日;送我出府前,她抱着我哭了好久,最後連送我都不敢;我回門時,孃親對我下跪,我的心很痛,我以爲這些束縛隔斷孃親對我的溫柔,可是孃親抱着我捨不得鬆手;她處處爲爹爹着想,即使換來爹爹的不聞不問她也沒有怨言。
她讓我不要怪爹爹,而我這個殘忍的劊子手狠毒的將爹爹和孃親,以及所有的親人推上了斷頭臺。
爲了自己的安定,爲了安穩的生活,不顧家人的安危,自私的,連我自己都唾棄。
“——救救我……我保護不了他們……我該怎麼辦!”我趴在炎烈的胸口,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和平靜的呼吸,心,猝痛。
“對不起,那不是你的錯。”炎烈親吻我的額頭,把我摟的更緊,“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
以後能有多少個時日呢?
我將頭抵在他的胸口,雙手跨過他的腋下環抱他,緊緊的。
迴應我的是更緊的擁抱和不平穩的喘息聲。
“皇上,你們有幾分情,又如何分給後宮三千人?”我風淡雲清的說道,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炎烈翻身覆蓋着我,連衣服都沒
來得及脫下。一邊猛烈的親吻一邊撕扯着彼此礙手礙腳的衣料,把我們裹在被子裡,不透一絲氣息,緊密的重合。炎烈律動的又快又重,撞的我腰骨生疼,而更疼的是心臟。
又是一夜,抵死纏綿。屈指可數的,又一夜。
忘了前一刻的紛爭,忘了後一刻帶來的憤慨。
我咬着牙承受他的歡愉,冷汗和眼淚一齊落下,慳溼了一小塊枕巾,然後乾涸。
炎烈扳着我的臉面對他,擦乾我臉上的汗珠,依舊在努力。
我看着他身後的芙蓉帳默不作聲,然後他說,“告訴你件事吧,好事,”他將我的頭扶正枕在棉枕裡,“炎埡後日就回宮了。”
後日……我綻放一抹笑容,“的確是好事。”
又是一個和風暖陽的日子,深秋的天氣還是有些淒寒。
我靜靜的坐在別院的亭子裡,河水裡倒映着我不安的神情,十指攪在一起。
不安讓我忍不住翹首張望。
欣欣好笑的看着我的動作,侍着披風給我披上,安慰我,“娘娘別急,該來的總會來的。”
我起身,站在河水邊,臨水端模。
一樣的素衣白裙,一樣的簡單幹淨,一樣的蒼白小臉,一樣的躊躇彷徨。
一樣的我,和不一樣的命運。
隱約可見池底的石樁,裡面什麼都沒種,空蕩蕩的。一些魚苗在水裡自由的盪漾,一眨眼就漂到好遠。
河水太清澈,甚至連脖頸上噁心的歡愛痕跡都隱約可見,我豎起了衣領。
芙蓉亭也是,明明沒有芙蓉,連顆水草都沒有,淒涼的令人心疼。
“欣欣,你先回去,若有人問起也能拖延一會,我再等一會。”
欣欣考慮了良久,把披風放在石凳上,才說道,“娘娘莫忘了時間,傍晚要隨皇上用膳的。”
我點點頭,什麼事都可以忘,唯獨這事打死不能忘。
“我記着呢。”我擺擺手示意她放心的走。
“小心着涼,我回去準備準備。”欣欣一步三回頭,千叮嚀萬囑咐。
“我又不是小孩子,去吧去吧。”我取笑她。
經歷瞭如此的世事變遷,我還能任性的像個幸福快樂的女子麼?
我已經失去了任何可以快樂的資本。
(本章完)